青衣楼最上层的厢房内,披着一件青色外衫的男子眯着眼,三千青丝随意搭在肩上,从肩上滑落,神色惬意。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感受雨落在手上。未曾有侍从候在身旁,只有他一人,这片小天地内一片静谧,男子俊俏的脸上带笑,带着几分陶醉。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打破了满室静谧。
男子收回了手,声音懒洋洋的,没有半分被打断的恼怒:“进。”
侍从轻轻推门,合上门后,绕过层层叠叠的珠帘,站在白家金尊玉贵的麒麟子面前弯腰行礼:“郎君,大周的端王到了,不过……他并不急着见您,还带着大周质子,找了个二楼的厢房坐下,好似不是来见您的。”
白木熙此刻颇有几分放浪形骸的狂士姿态,倚着矮榻看着窗外,手上还提着一个装着酒的玉壶,里头装着的是秦太后近些日子最喜欢的竹叶青。因着秦太后喜欢,贵族们自然投其所好,以秦太后的喜恶为风向,如今竹叶青一壶难求,但白木熙的身份摆在那,就算他不说,也会有人投其所好送来,如今这壶便是下头的人送上来的。
许是有几分醉意,他眯着眼,看起来昏昏欲睡,语气懒洋洋的,但内容却锋利:“呵,自然是来见我的,不过为何带着周泽年?”
侍从依旧是躬身弯腰的姿态:“这奴才倒是知晓。方才端王殿下的侍从来找了奴才,悄悄告知奴才他们是在街上偶遇买簪子的质子的,身边只有几个侍从,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看起来很是低调。两人聊了一会,端王殿下便把人带到了青衣楼里,还上了一桌好酒好菜,据说两人交谈时,端王殿下对质子多有奚落。”
“这种阴雨天,周泽年自己,带着几个侍从出来在街上买簪子?周泽珂还主动带着人来了青衣楼?真是个被人玩弄不自知的蠢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白木熙笑出声来,眼里却是冰冷一片,语气也急转直下,不似前头那般懒散。他将这装着千金难求的竹叶青的酒壶随意投掷在桌上,任由其倾倒。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和酒壶中的竹叶青一滴滴落地的声音。
侍从低着头不敢说话。这理由确实太过荒谬了,周泽年如今是什么身份,不论他是否是秦太后的入幕之宾,都算得上秦太后眼前的大红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日子只带着区区几个侍从出门,自己在大街上买不符身份的簪子?侍从自认为不算什么聪明人,却也看出这怕是一个局,偏偏周泽珂就是主动钻进了周泽年布置的拙劣的陷阱之中,大喇喇地带着人来了青衣楼。
“希望周泽珂那个蠢货不要真的蠢到看不出这是周泽年布下的局,真的乐颠颠地把人带到青衣楼来。”白木熙并不认为周泽珂是个没脑子的。据白家安插在大周境内的探子说,在大周的福王夺嫡的过程中,周泽珂可没少出力。虽说当初当街殴打清宁郡主身边侍卫一事行事过于鲁莽,但也并非没有为他带来利益。白木熙前头骂他蠢货的话不过只是气头上说的气话,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便知周泽珂不会无缘无故带着周泽年来青衣楼。
但周泽珂的目的不重要,世家和大周如今是盟友,就算相互提防,但如今面对的可是共同的敌人——秦太后。既然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么在某些方面,他们还是可以合作的。虽然白木熙对秦太后颇有好感,但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白木熙只能一边可惜一边布局,心里还想着秦太后倒台那一日他该用什么样的屋子金屋藏娇。
想到秦太后,白木熙眼里闪现几分狂热的渴望,但很快便被自己压制下去。如今更重要的是打探清楚周泽年为何会处心积虑地接近周泽珂,明明两人势同水火,周泽年对周泽珂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放在平日里,哪里会主动见周泽珂?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不知是周泽年自己在酝酿着些什么,还是秦太后在酝酿着些什么了。
白木熙冷静地转过头,舍得起身,看着恭恭敬敬的侍从,神情冷淡:“替我收拾收拾,找几个清倌来,按以前那样,一起去那两人所在的厢房。”
侍从福身:“诺。”
白木熙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溢出一点冷笑:“无论是什么,都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