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五十头发就白了一半的男人——申桥,不仅是申镱博同族长辈,也是申镜博秘书室里最年长、最资深的人物。也只有他在申镱博做事出格时能及时迂回制止。
“游晨晨,萧轻尘的门生,怎么在无字居没见过?”申镱博似是顺口一问。
“a大里面,你没见过的美女还真多了去了;只是你用‘面熟’为由来泡妞,手段落后了些。”
不是面熟为由,是真的面熟。申镱博表面上并不解释,面色一沉:“合约今天不签了。既然来了,你去复核细节吧。我就不进学校了。”
申桥沉默下车。
劳斯莱斯任性的绝尘而去。
一小时后,游晨晨在自己只有六平米的浴室内的柏木桶里泡着,细汗满额,极想睡着。
手机铃声响时,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裹上浴巾,任铃声一直任性在那响着,然后停止。
换上睡衣,把头巾扯松了慢慢擦着头,她走到沙发上对着手机看着。手机似是有感应似的,这时又响了。
划开接听,游晨晨就躺在了沙发上。
手机里一个焦急的男声,说着变腔走调的中文:“晨晨,你去哪里了?再不回来吃饭,就都冷透了。”
游晨晨慢条斯理地说:“以为你见能拿到稿子就不管我了呢,所以回来了。”
“说话不能这么没良心,这三个月我是多么的无微不至,衣食住行全部伺候到位,起码都是五星的标准。”
“好吧,五星标准现在把饭送我家来吧,我快饿昏了。”
“好的,你再坚持二十分钟。”
半小时后。罗宋汤配汉堡,游晨晨在自己的柏木小餐桌上吃的津津有味。
桌对面,黄头发、蓝眼睛的帅哥说的眉飞色舞,内容全是关于画展的。此人就是游晨晨从十五岁上高一就认识的同学、兼好友、兼经济人的,来自美洲的酷维·汤普森。
“我说你别只顾吃,总得给个意见。”酷维·汤普森指着文件说:“特别是这个专访是现场的,你一定得到场……来——在这里你得写上你的名字。”
“这些事你都考虑的比我周到,全按你说的办。”游晨晨停下勺子,在酷维·汤普森指定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说:“接下来的三天,你是不是把饭送到这来。不用一天多顿了,早上十点一顿、晚上八点一顿。”
“放心,在做完专访之前我不会让你饿死的。”蓝眼睛里闪着挤兑和皎洁。
三天后。
卫视最具权威的艺术频道派遣记者奔赴a城现场专访,且见到画展之后本是录制短片的变成了现场直播。
风尘仆仆却又一脸兴奋的年青女记者拿着话筒:“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游晨晨的画展空前成功,开场单幅成交过了七位数,打破了画坛近年‘不死不值钱’的诅咒式的沉寂。遗憾的是最高出价的那位买主没留任何联系方式,来去匆匆地玩了一把神秘。下面我们让大家见识一下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画坛新辰。”
睡足三天的游晨晨面色水润、眼神灵透;只在荷色真丝吊带裙外套了个奶白小西装出镜。她和三天前完全是两个人,此时笑容如初绽玫瑰;声音如清溪水吟。她感谢着所有的人,最后才感谢她最铁的朋友酷维·汤普森。
酷维·汤普森在旁边十分默契地做了个v手势与之呼应。
紧接着,游晨晨的笑容不见了,眼底的幽幽青塘水蕴现出来的神采是越燃越烈的火焰。
她再次发出来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还要感谢一个让我有如此成就的人。是他给我的寂寞成就了我;不过我想对他说的是:‘我恨你,决不放过你,混蛋男人。’”
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张大了嘴看着游晨晨。
直播呀,这是直播!临场改词是要出大事的。
酷维·汤普森倒是反应比较快,大手伸过来挡住了整个镜头,嘴里连声:“见面到此结束!大家是来看画展的,里边请,里边请!”
接下来的签名环节就免了,酷维·汤普森直接安排保安护着游晨晨离开了现场。
离开展览馆大门有五十米左右时,游晨晨恢复了理智。
让安保回到展厅岗位后,游晨晨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心底那个一直刻意忘记的“混蛋男人”这时又变得眉眼鲜明起来。只要不是被颜色冲激时,她的大脑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想起那个混蛋。成长岁月里的点点滴滴此时毫不客气地纠缠着她,让她越走越有迫切回到当年的奢望。
既是奢望就算竭尽全力也不会实现。可她这一生只要他呀!她的步子加急,呼吸开始变快。两边的街景在她的意识里变得有些模糊;行人的影子全都消失……
被刮倒时,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左手掌重重地撑在了地下,才没有让身体全着地。她拿起手来看,手丘上已经被撮掉了一层皮,血正往外无声地渗出。
痛不是很明显,因为这几年她都觉得身体痛不如灵魂痛折磨人。
怎么最近总摔倒?哎——事实证明:神思不清晰时,在哪走路都是危险的。
见有人驻足看过来,游晨晨强撑着站起,右手也没忘记把包拿起。
一只关节突出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包带,跟着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别走,你得送我去医院。”
游晨晨这才反应过来反生了什么事;原来她是被一个老人的自行车车把给带倒的。
那辆看似十分沉重的自行车横在人行道上,头发白了大部分的老人斜躺在自行车旁,看年纪感觉有六十岁了。
游晨晨一时不知所措,想拿回自己的包是不太可能了;因为那个老人好像比她更有劲。
已经有四五个人或近或远地驻足看她了。
憋了半响,游晨晨出口:“那个——是你骑车,我走路,怎么让我送你去医院。你先站起来吧。”
“我是骑车,我一直按着铃;你就是不让道,还往车上撞。总之我站不起来,我的腿不行了,你得送我去医院。”老人说着直接把游晨晨的包给拽到了手里。
游晨晨并没有听到铃声呀。不过现在她是否听到铃声都不重要了。她叹了口气说:“那个,我手机在包里,要去医院得打120吧!”
那个老头不但不把包还给游晨晨,反而把包抱得更紧:“你想把包骗回去,然后就跑。路上有人,你去借个手机打。”
“我打了120。”一个男声响起:“把包还给她。”
游晨晨感激地看着发声源,然后一怔:“申——”
记得这是前几天让自己摔倒的人,游晨晨一时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了,拖了很长的尾音之后她加了两个字:“先生”。
来人是申镱博。
他弯腰似是不经意间就把游晨晨的手包拿到了手里,也没有还给游晨晨,而是问出:“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游晨晨把手往身后一收,血就擦到了裙子上。申镱博没经过允许直接拉开了手里的包,找出一包纸巾,然后拉过游晨晨的手塞在手里:“先握紧,一会儿到医院再清洗。”
“你们认识呀,你们站着人多势壮欺负人。”老人嗓门加大,招近了看热闹的人。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素质也高了,多半都静观事态发展。小部分在说话的也是在猜测着当事人的身份。说游晨晨一看就是有钱人。还有人对停在不远处的申镱博的车指指点点。
竟然有人拿起手机对了过来。
申镱博像影子一样就到了那个人跟前,手机也到了申镱博手里。
手机的主人忙解释说还没拍,什么都没拍。
“赶紧滚。”简单的三个字,却有无形的威胁。
那人拿回自己的手机,撒腿就跑。
因为不是上班高峰区,救护车的声音来得很快。老人被抬上了车。游晨晨、申镱博也一起上去了。
原来,申镱博今天是来看画展的,在展览馆大门口,他正要下车就看到游晨晨被保安一左一右地“护送”了出来。他今天来,画不是他的目的,游晨晨才是他的兴趣;于是他就没有下车,吩咐司机开车跟着游晨晨。
越看越觉得游晨晨不正常,他想靠近打招呼吧,又没找着什么理由。正在犹豫间,他就看到游晨晨就和骑车人谁也不相让地撞上了。
走路不长眼遇上骑车不减速的,这不出事都是难。都长个记性吧。
以为游晨晨能站起来,就没事了,没想到游晨晨的包被老头抢过去了。
真弱呀!申镱博只有下车走过去……
医院。游晨晨按医生说的数交上了压金。
老人登记时报了六十五岁;片子拍出来,还真的骨折了。老人的老伴和儿子很快到来。老妈妈边抹泪边责备老人不听劝,不该成天骑车出门。他的儿子戴一黑框眼镜,已人到中年,喜怒不惊的样子。
陪游晨晨清理了伤口、包扎完毕,又仔细听完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申镱博松一口气。
黑框眼镜在走廊上截住他俩,谈医药费和赔偿问题。不知为什么,黑框眼镜竟认定是申镱博的车撞了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