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啥可算计咱们的?”李婶儿态度坚决地说:“你今个不能出门,上次的事儿好容易消停,你不能再出去找孙知青闹,咱家可不能再丢人现眼了。”
李桂香不应声,提步就往外冲,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尚国胜今天告密那些话,打定主意去知青院找孙秀文闹一场。
李婶儿急的上前拉她,娘俩在院子里拉扯起来,李桂香年轻力壮,李婶儿一把年纪不是她的对手,没几下手腕被掰开了。
眼看着李桂香又要往外冲,李婶儿急的直冒眼泪,“桂香!你难得回一趟娘家,非得又闹得跟上次一样不可?算妈求你了,别去!”
说着说着她突然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捂着胸口,身体虚脱地摇摇欲坠:“你、你不听话,要、把妈气死……”
“妈你别装,你今天就是躺地下我也非去不可。”李桂香甩开李婶往前走,李婶的身子真的软绵绵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桂香吓了一大跳,扑上去摇晃李婶,“妈?妈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我不去找孙秀文闹了还不行吗,妈你醒醒?”
李婶儿幽幽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妈没装,妈胸闷,快喘不上气了,快、快扶我进屋躺着。”
“哦,好,好。”李桂香眼泪噙满眼眶都忘了流,慌不迭说:“妈你坚持一下,我扶你进屋。”
李大柱听见声音从堂屋里走出来,看见娘俩的阵势,气的直跺脚:“好好的日子不过,又来祸害家里,我就知道你回来没好事,你滚。”
他冲过来一把推开李桂香,扶李婶儿进屋去。
李桂香自知做错,不敢跟李大柱顶嘴,心虚地跟在后面。
等李大柱安顿李婶儿躺好,李桂香急忙去厨房接水端进屋。
坐在炕沿问:“妈你好点儿没有?爸,我妈一向身体还可以,咋今天突然头晕呢?”
李婶儿稍微缓过劲儿,但脸色依然很苍白。
李大柱坐在炕边给她把着脉,脸色不大好:“你妈不是突然头晕,像今天这样已经两三回了,头晕喘不上气,一般不是心脏上的事就是肺上的事儿。”
李桂香错愕,想到她先前去大队长那编的那套说辞,说她妈肺上有毛病,那都是瞎编的,可她现在想扇自己的嘴。
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流,“我妈到底咋回事,为啥一直头晕的?”
李大柱叹气:“不知道,打从春节病完那一场你妈身体就一直虚,老说头晕眼花,怕你们担心就没让跟你俩说,你可好,每次回娘家都惹你妈生气,非得把你妈气死不可。”
“我也不知道我妈现在这么虚弱,这么大事你咋不跟我说呢,明天说啥也要带妈上医院看看。”
李大柱没反对,“去医院查查也好。”
他虽然略懂中医,但到底学艺不精,把脉也看不住媳妇是什么毛病,该调理都调理过了,就是不见改善,是得到大医院抽血拍片子,用西医那套精密仪器看看了。
“我看你妈的毛病就是你整天气出来的,你不回娘家我们过的好好的,你一回来就鸡飞狗跳。”
看到自己媳妇虚弱的样子,脸色不正常的苍白,恐怕是有大病的前兆,李大柱也没了平时的温和,他迁怒李桂香几句,黑着脸走到屋外。
李桂香红着眼睛跟出来,“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气妈了,我以后都不说孙秀文的事了,也不找他麻烦了。”
李大柱:“说到就要做到,你妈真的不能再受气了,她这个岁数来一场大病那就是病来如山倒,我看不出她到底是啥病,但感觉不太好。她前阵子说头晕,摸着脉象无力,看脸色和嘴唇像是贫血,这几个月一直当贫血治,可连续吃了好几副贫血药,换着吃都没啥效果,再加上还胸闷喘不上气,肯定不是一般的小病,真得到大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李桂香听得傻眼了,人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她妈身体出了问题。
她刚才嘴上说不再找孙秀文的麻烦,那是权宜之计,她能真的撒手不管吗,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孙秀文坑啊!
如果不去闹,那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
她说:“爸,我最近之所以这么着急上火,还不是因为铁牛一直没个着落,老这么不结婚,跟知青混在一块,我怕他被带坏了,他要是能结婚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的人就影响不到他,我也没啥可干涉他的。”
本来想着就跟她爸实话实说了,把尚国胜说的那些孙秀文家的阴谋全盘托出。
转念想,不合适。
首先她爸妈对孙秀文印象都特别好,打从心里就相信孙秀文,向着他说话,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尚国胜,这些话说出来他们根本不会买账,说不定还会说尚国胜胡说八道。
最近就连她男人和她婆婆那边都觉得她掺合娘家的事有点过,让她少管娘家的事,收心过自己家日子。
但她能放任铁牛跟孙秀文打交道吗,这个事要是假的自己家也不吃亏,要是真的呢?等弟弟被骗进城,到时候说啥都晚了,她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得阻止。
李大柱叹气说:“你着急有啥用?男大当婚是不错,那也得他自己心里有准主意,他自己不想结婚,你还能逼着他吗。”
这一点他和李桂香不一样,他不是那种逼迫儿女结婚的父母,结婚是人生大事,他还是希望儿女自愿结婚而不是被家里强逼着。
李桂香:“爸你以前这么想没啥问题,妈以前身体好都无所谓,迟几年就迟几年,现在不一样啊,眼看妈身体出问题,不得早点让铁牛娶媳妇么,他赶紧结婚,弟媳进家里正好照顾妈,他们早点要孩子,有个孙子在家里天天逗着妈开心,说不定妈什么毛病都好了,他要是一直不结婚,妈这个样子我都不放心回婆家了。”
李桂是说这个话肯定挑不出错,没有不爱孙子的爷爷奶奶,李大柱嘴上不说,心里也盼着呢。
他们老两口偶尔都在说孙子的事,可不结婚哪来的孙子呢。原先让铁牛结婚,他总说他要复习考学,早早结婚分心,影响复习。
但现在他都已经搬回来了,也明确说不打算考大学,最近都是彻底不学习了,总该考虑结婚了吧。
李大柱也想趁着这两年身体还算不错的时候早点有个孙子,他能在家里给儿子帮衬着带孙子,享天伦之乐。
李桂香见她爸有赞成的意思,赶忙说:“我婆婆最近没少去孟家走动,人家腊月是个大气的,早都消气了,但也没说继续处不处的话,上回在咱家闹了个没脸,责任都在咱们,肯定下不来台,要是还想说他们家,咱们得主动点。腊月真是个不错的姑娘,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再找谁也比不上腊月好。”
李大柱从前是觉得随缘,腊月再好,铁牛没相中也没办法,但这时候却不禁暗暗动了心思。
这段时间家里风波太多了,自从桂香闹过那一次,成了全村的乐子,一家关系不睦,铁牛自从回家后整个人就十分低落,在家里都没怎么笑过,老伴心情也一直不好。
要是铁牛能在今年赶紧结婚,办一场喜事,家里添人添丁也能一扫家里的颓态。
以前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再懊悔也没用,以后这个家总得往好的方向改变,得向前看啊。
他问:“这个姑娘对咱们铁牛印象咋样?上回闹的不愉快,孟家事后咋说的?”
李桂香就耐心跟她爸说:“第一印象特别好,孟红一眼就相中了,要不也不能被我说动当天就回村请腊月去,咱们铁牛形象好,高大壮实,干活一个顶几个,人又憨厚实在,哪有长辈不喜欢的,孟红满意的不得了,要不是那天招待不周,早就成了,听我婆婆说,腊月嫌咱们铁牛太木楞,女方都上家里去了也不知道张罗张罗,反而去招呼姓孙的,都不知道给她姐俩让杯水的。反正没啥好话,那天俩人连话都没说两句,闹的又不好看,人家没张嘴骂都是给我婆婆面子,我婆婆是又送礼又请客才勉强把关系又围住。”
“那咱们要还想考虑孟家,就得拿出诚意,不能再耍人家第二回了。”李大柱点点头说:“这个事儿,爸回头跟铁牛商量商量。”
李桂香看她爸是认可了,总算松了口气。
“爸你总算想通了,你们要早点拿出这个态度,帮着我一块说服铁牛成亲,我也不至于老跟孙秀文过不去。
只要咱们铁牛结婚过上日子了,我看见他孙秀文连一个多余眼神都不会给他的。”
父女俩结束这个话题,李桂香又进屋和李婶儿说。
她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这次李婶儿态度也松动了。
这段日子她自己也觉得身体每况愈下,想早点给儿子张罗娶妻生子,活着的时候总要亲眼看着儿子结婚,万一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俩眼一闭就去了也没啥遗憾,能在死前抱着孙子是最大的愿望。
一段时间以来桂香一直跟家里意见不合,今天总算跟老两口都达成共识,她振奋地说:“那行,既然你们老两口都这么支持,我就下大力气争取孟家。”
李婶儿倒是相信桂香的眼光,那天匆匆一见,她对腊月印象挺好的,虽然闹不愉快,姑娘在院子里张口刮刺几句,但错不在人家,姐俩当天确实是受怠慢了。
那回接触就能看出腊梅是直脾气,大嗓门子,有啥说啥,在东北不少见这样的,李婶儿是愿意娶个强悍的儿媳妇,本身铁牛就是很好说话很温和的脾气,家里就得有个虎老娘们镇着不可。
“爸妈虽然乐意,但还是要先跟你弟好好做做工作,别太强硬。”李婶不希望又发生上次怠慢腊月那种尴尬的事,“只有他诚心答应了才能好好配合,腊月不行就看看别家闺女,只要他喜欢,爸妈都支持。”
李桂香又是一副无语样,“妈你要再这么实诚,别想盼孙子了,你这个态度铁牛肯定要钻空子,你想想,他本来就不想结婚,心都跟姓孙的玩野了,你再这么顺着他,他肯定说这个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到头来一个也相不中。
要想让这个事成你得听我的,你这次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这就是最好的理由,他但凡是个孝顺的都得想办法让你和我爸抱孙子。”
李婶儿迟疑着:“这么说可不太好,就算妈真得了重病,我也不想拿病逼他。”
“那你们就等着他打光棍吧!”李桂香用力握住李婶儿的手,“妈,这个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不可,明天咱们先去医院检查你身体,看看情况再说别的。”
娘俩正说着这个事儿,就听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李桂香第一时间冲出屋,看见背着背篓进院子的铁牛。
他放好工具和背篓,一抬眼看见李桂香站在屋檐下,立刻就转开目光。
李桂香知道铁牛这段时间对她抵触,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她走上前帮忙拾掇背篓,态度缓和不少,“行了,姐给你道个歉还不行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是我亲弟弟,就算我撒泼闹的不对,我也是为了你好,别生老姐气了。”
“知道了,姐,不早了,我洗漱睡去。”
嘴上说不生气,心里还是有芥蒂。
只要想起那天他姐过激的举动他每每都会心凉。孙秀文是他最好的哥们,可自己作为好朋友竟然伙同着自己家人一起陷他不义,如果不是他姐和他妈一起下跪逼迫,如果不是自己的不作为,孙知青也不会气的要绝交。
“这咋还说着说着又黑上脸了呢?我给你保证,我以后不再和孙秀文闹了,这个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影响咱们姐弟感情。”李桂香拍拍铁牛的肩,恳求地说。
铁牛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不看李桂香,径直去水井边打水洗脸。
就算努力了,还是没办法和从前一样,有些感情伤了就是伤了,就像孙秀文不肯原谅自己一样,在他心里也永远对姐姐留下了阴影。
时间不早了,村北边后山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会儿,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哼着歌儿离开了。
再过了好半天,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赫然是沈萍,四下看看周围没人,急忙小跑着没入夜色。
她跟郭振兴相约到后山“吹凉风”,本来想好好套套他的家底,没想到几乎是一进林子,干柴烈火一触即发,郭振兴手不老实,沈萍自己也是没克制住,就这样那样的一直磨蹭到这时候,正事儿一样没干。
不过沈萍这个人道德底线本来就低,她觉得,只要没被发现都无所谓,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啥好讲究,和谁睡不是睡,她是不怎么介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