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秀不太喜欢淑燕的个性,但是对于灵蓁这个从小在她家里玩大的姑娘,她是绝无异议的。所以,在何赵两家人正式见过面、商议好了铭诚和灵蓁的喜事之后,何家两个儿子都要结婚的事,便传遍了江城。
芸书和文渊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俩还各自收到了两份请柬。
文渊问她,“你要去吗?”
芸书点点头,笑容有些疲倦,“当然要去。”
“你不觉得,我们俩其实用不着四份请柬,两份请柬就够了吗?”文渊调侃道。
芸书觉得他的话颇有意味,又是在得知何家两兄弟即将结婚的消息后说出来的。于是她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触景生情了吧?”
“触什么景,生什么情。”文渊耸耸肩,“就算铭均铭诚不结婚,我也一直在想,我欠你一个真正的婚礼。”
“别说欠不欠的,现在我还不是你赵文渊的太太呢。”
“怎么不是?”文渊伸手一把揽住芸书的肩膀。
“前几天灵蓁来清吟阁找我聊天的时候,你可在旁边呢。你就没听见,铭诚怎么跟她求婚的?”芸书笑着拨开他的手。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啊。”文渊说着,立马就站起来,故作庄重地在芸书边上单膝跪下,伸出一只手来。
但还没有等他开口,坐在椅子上的芸书就转过身子来面对着他,开起了玩笑,“戒指呢?”
“这话啊——应该我问你。从你回来之后,我就没见你戴过。”
“戴过什么?你送我戒指了吗?”芸书故意装傻。
文渊也脖子一伸,头一扬,俨然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要戒指没有,要命一条。”
“你还想逼婚啊?”芸书“噗嗤”一笑。
“我哪里敢呢。”文渊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站起身来,拉着芸书就要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芸书听话地跟着他走出门,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跟着我就是了,反正不会卖了你。”文渊嬉皮笑脸地回过头来,眨了一下眼睛。
文渊雇了一辆马车,和芸书一起去了郊外。路上芸书一直好奇地问他要去哪,可是文渊就是不肯说,芸书只好撇撇嘴,默默地把疑惑放在了心里。
下了马车之后,他们又走了一段山路。在半山腰的时候,芸书就远远地看见了前面有一座寺庙,便问道,“你要带我去源清寺?”
“你怎么知道的?你来过?”文渊回头道。
“小时候就听我妈妈说过,这里有一个弘海法师。虽然我也没来过。”
这句话,仿佛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深深地触动了文渊心里的某个角落。但他还没有开口,芸书就接着说道,“我还记得你讲过,你就是在这里遇见我妈妈的。”
文渊点点头,“也是在这个地方,我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我想在这里,重新举行一次,我们两个人的仪式。”
“在这里?在庙里?”芸书有些震惊。
“当然不是,在这附近,有一个湖,我带你去。只不过去之前,还有两个地方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芸书“嗯”了一声,牵紧了文渊的手。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一处院子前。破败的院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了锈的大锁,顶上还结了一层蜘蛛网。文渊试着用之前就从芸清那要来的钥匙打开门,却怎么也转不开,想来这锁已锈死了。文渊拔出钥匙来,无奈地敲了敲那把大锁,说道,“这是之前,方伯母和芸清住的地方。”
芸书看了文渊一眼,又转回头来,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把锁,徐徐地说道,“这院子,也有些年头了吧。”
“是。这样,你跟我来。”文渊说着,拉着芸书绕过院子,往农舍后面的山上走。
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坟前。即使芸书还没有看清那碑上的字,她也一眼就知道,那是妈妈待的地方。
“其实,我应该早点儿带你来的。”文渊低低地说。
芸书怔怔地盯着那处坟,没有作声。像是受到一种召唤一样,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松开文渊的手,缓缓地往前挪动着步伐。那略显蹒跚的两步路,沉重得好似迈过了整整十三年的风霜。她木然地跪在了坟前,也不顾那肮脏的泥土沾上她粉红色的裙子。对她而言,拂过她裙摆的,不是尘土,而是母亲,是母亲到去世都惦记着见到自己的魂灵。
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流下一滴泪,而是睁着那干涩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坟。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十三年前她与母亲分别的那个夜晚。娘搂着她,轻声安慰她说,“娘不会不要芸书的,娘最疼芸书了。这只是一个小游戏,答应娘,你会完成好的。”
娘说的那个游戏,让自己花了十三年的时间才来到这里,重新站在她面前。娘,虽然时间长了一点,但是芸书完成好了,对不对?
文渊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面前那个背对着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姑娘,愣了一瞬,还是决定走上前去,跪在了芸书边上。
周围是安静的。可是芸书好像听见了什么。她好像听见了。是娘吗?是娘在叫她吗?是娘在问她,今天和小华又读了什么吗?
好像是,好像真的是。
“娘,娘。”芸书张开嘴,轻轻地唤了两声,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可娘不说话了。周遭的一切还是那样静谧。安静的坟,安静的树,安静的天空,还有身边并肩的、安静的人。
娘没有在叫她。
因为她是真的离开了。
芸书用膝盖往前蹭了两步,伸出手,将掌心轻轻覆在那坟上。
娘,往后的日子,芸书一定会好好的。我还会看着芸清长大成人,为她找个好人家。您就放心吧。
我永远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