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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烟云无声度华年 > 第九十二章 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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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清吟阁的房间里。她支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换了一件从未见过的白色睡裙。她忍不住蹙眉,抬头环视这间窗明几净的屋子。屋子很宽敞,家具不多,但件件都是崭新的,像是没有用过一般。屋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放眼望去,整间屋子几乎都被白色和红木色填满。

为什么这间房,竟有点像方家,像自己以前的那间房……芸书心生疑惑,正要扶着床沿下来,腹部一阵绞痛仿佛粗重的锁链牵制住了她的动作。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作罢,按压着腹部呆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努力回想着自己为何来到了这里。

“姑娘,你醒了。”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甜美的小丫头推门走了进来。她的肩上搭着一块毛巾,手上端着一个盛满温水的水盆。氤氲的白色水汽还在盆上方萦绕。

芸书回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微微咳嗽了两声,才艰难地挤出了声音,“嗯。”

小丫头笑了一下,把水盆放在桌上,一边取下肩上的毛巾将它浸湿,一边说道,“我叫玉珠,是何大少爷房里的丫鬟。”

“何……大少爷?”芸书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是的,铭均少爷。”玉珠手脚麻利地拧干了毛巾,走过来,轻轻抬起芸书的手臂,为她擦拭着,“姑娘忘了怎么到这里来的了吗?”

芸书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疼痛的身影在默不作声地徘徊。

“前几天二少爷送姑娘到医院去了,之后,二少爷就把姑娘带回来了。姑娘可曾记得?”

芸书皱着眉头,顺着她的话回想着。突然,仿佛被人打开了闸门一般,几天前的场景突如其来地涌进脑海。

记得那时牡丹和铭诚将她扶到了车上。车上坐不下三个人,铭诚让牡丹先送自己去医院。当时坐在车上的芸书,一直紧紧抓着牡丹的手不愿松开。牡丹不停地跟她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庞,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冰窖,全身冷得发抖。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抓着牡丹,像在卑微地恳求,期盼她能离自己近一点。她渴望那微不足道的气息,因为她冷,冷到四肢都僵硬。牡丹抱着她,轻轻地念着什么话,芸书一句都没有听清。之后,车停了。有一群人围了上来,疼痛感愈发迟钝、昏昏欲睡的芸书,在众人的拉扯下,终于勉强松开了手。

后来的事……后来就不记得了。

玉珠见芸书半天不吱声,便轻轻地摇了摇头,“姑娘这个记性呀。”顿了顿,她自顾自地往下说,“姑娘被二少爷带回来的那天,应该是刚出院,还没有醒呢。你不知道,那天大少爷看见姑娘的样子,急成什么样了!本来二少爷担心老爷太太有意见,想等到姑娘没事了就送回去。可是大少爷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把姑娘留下来。也奇怪,我们家太太一看见姑娘,愣了好一会儿,问这姑娘是不是赵家的人,还说之前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就感觉面熟,总像在哪儿见过,也就留了这间房给姑娘了。”

芸书安静地听完,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姑娘忘了,昨天姑娘迷迷糊糊地还睁了眼?”还没等芸书说话,玉珠又问道。

芸书愣愣地摇头。

“姑娘昨天睁眼了,但很快又睡过去了。大少爷吓坏了,赶紧叫了一个大夫来。幸好啊,大夫说没什么事,他也就放心了。”说着,玉珠又将毛巾放进盆里浸了一遍水,“这大少爷啊,这几天哪儿都没去。不是来看看姑娘,就是躲在房间喝闷酒,偶尔出去了一次,好像说是去赵家还是哪儿,没过会儿又回来了。太太看他这样,担心得不得了。”

“去赵家?”芸书诧异地开口,身子也不自觉地坐直来。

“好像是。”玉珠拧干了毛巾,将它重新搭回肩膀上,“本来他要去找那赵家的大少爷的。但又听说,那大少爷,莫名其妙地吐血了,昏了好几天,不知道现在醒过来没有。”

芸书的心似乎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她紧紧地抿着嘴,尖锐的绞痛已在隐隐蓄力。可她分不清这刺骨的疼到底来自何处。

“怎么了?”玉珠关切地凑过来,“姑娘不舒服吗?”

“不……不是。”芸书苦笑了一下,想摆摆手,却只能将手抬起一点点。她只好作罢,轻轻垂下手来,手掌软绵绵地陷入被子里。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来,转而问道,“对了,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二少爷有说,医生讲了什么吗?”

“有……他跟大少爷说的,我在旁边听了一些。”

“怎么说的?”

“医生说,虽然是头胎,掉了有点儿影响,但是好歹姑娘年轻,肯定能再怀上。”年纪尚小的玉珠,就这样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

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可芸书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攥着手,指甲尖几乎要嵌进手心。她用紧握的拳头死死按住胸口,无声而快速地吸着气。她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床单,苍白的手背上因用力而显现出骇人的青色。鼻尖涌上的酸涩,好似堵住了她的呼吸,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想把眼泪忍回去,可是它们如断了线的珠子,猝不及防地打湿了她的脸颊。

玉珠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停住了动作,抬起头来,却迎上了芸书噙满泪水的通红双眼。玉珠有些慌了,忙抓着毛巾过去,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蹭着芸书的脸颊,连连说道,“姑娘对不起,是玉珠失言了。”

“不,不怪你。”芸书摇摇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玉珠抿紧了嘴,将毛巾放回水盆里,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芸书,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她只好端起盆来,轻声说道,“姑娘先坐一坐,我去叫少爷过来,说姑娘醒了。”

芸书默默地流着眼泪,似乎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玉珠深深地垂着头,退了出去,心里不是滋味,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咬着一般。她紧咬着下唇,不停地埋怨自己,说话怎么就这么冒失呢。

很快,院里响起了如雨点般紧锣密鼓的脚步声。那声音很快就凑近了门边。芸书抬起已微微肿胀的双眼,正撞见了焦急跑来的铭均。他的头发凌乱而蓬松地散着,衣领也有些歪歪扭扭。

铭均看见她的模样,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忙坐到她身边来,将她紧按在胸口的手轻轻地握起,放在自己两只手掌之间,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乡,“不哭了,不哭了。”

他的手温热而宽大,可是此时此刻的芸书,双手僵硬,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仿佛失去了所有触觉,只能任由他温柔地握着。“孩子……孩子没了……”芸书抽泣着看着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铭均听了,没有作声。他松开芸书,伸出手搂住了芸书的肩膀。芸书颤抖了一下,本想推开,但那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来的悲痛,使得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像救命稻草那样珍贵。于是,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与推脱,她无力地垂下头,靠在那结实的臂膀上,放声大哭。

身后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拍着她。可那根本弥补不了她心里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