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芸书独自住在夫子庙的第三个夜晚。几天前,牡丹带着她来到了这里。如今的夫子庙已破败不堪,墙角挂着巨大的蜘蛛网,庙内的陈设上也积满了厚厚的灰。芸书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和爹娘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还没有芸清。当年这里人流如织,不曾想几年过去,竟已是这般光景。
牡丹让芸书留张字条在这里,就随她回去。可芸书百般不乐意。牡丹拗不过她,只好答应陪她在这里住一夜。她们俩便就着角落里早已发霉的破被褥,将就了一个晚上。
可牡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芸书仍然不肯走,她总觉得,爹娘会来找她的,如果她走了,就等不到他们了。牡丹只好耐心地又安慰了一番。见小丫头脾气倔得很,只好换一种方式来——想办法跟她谈条件。她好不容易才让芸书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此时此刻,芸书靠在墙边,腿上盖着牡丹姐姐差人送过来的被褥,回想着前天牡丹姐姐跟她说的话,“这样,你可以在这里再住三天。三天后呢,我会亲自过来。如果这三天里爹娘接走了你,就给姐姐在这里留张字条;如果没有,你就要乖乖跟姐姐回去。”
那天,牡丹姐姐没走多久,就马上叫人送来了一些吃的用的,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明天就是牡丹要来接她的日子。芸书这样想着,低下头来,轻轻地抚摸着被面上绣着的花纹。
这夫子庙四周,杳无人烟,连过路的人都很少有。这几天里,芸书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庙门口,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睡得太熟。稍微一点儿的动静,都会让她立刻惊醒。
可每次当她又惊又喜地睁开眼,只会发现,自己仍然一个人缩在漆黑得连月光都鲜少光顾的夫子庙角落里,唯有那在拨动树叶之后偶然停留在此处的晚风陪伴着她。
想必,自己注定是要跟牡丹姐姐回去了。
可是,娘明明答应过自己了,为何没有来夫子庙接她呢?就算是娘来过这里,又离开了,那也不会就这样丢下她的。娘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会到处找自己的。
除非……除非她出事了,她来不了了。
芸书紧紧地揪住了被子上的花纹,不敢继续往下想。这种令人害怕的想法的出现,哪怕仅仅是一闪而过,也在不知不觉间让芸书出了一身冷汗。
芸书似乎睡不着了。她掀开被子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边望着月朗星稀的天空,一边坐在了门前的地上,斜靠着边上的墙。她那软软的长发垂在门槛上,但她没有注意到,只顾着那拂过她面庞的清新晚风和光芒一晚胜一晚的皎洁明月。
渐渐地,她陷入了深沉的梦里。
“芸书,芸书。”有人在轻轻地唤她名字。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迅速地睁开双眼。她想睁开来,可是眼皮却沉重异常,四肢也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甚至当她想张张嘴说话的时候,也只能发出几声辨不出音节的呻吟。
那个人推了她一下,还试了一下她的额头,却又仿佛触电一般飞快地缩回手,嘴里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然后,芸书感觉到自己似乎双脚离了地。接下来的事,芸书就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