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日子没过几日,赵家派人送帖子来,请洛二奶奶上赵家花园去赏花。
说是赵纯珠莽撞,得罪了二奶奶,请二奶奶过府,她要当面赔罪。
还说赵纯珠本该亲自上门,可她被大夫人罚了手板子,如今手还伤着呢,不能出门,万望二奶奶见谅,不要推辞才好。
雪娘心知肚明,这肯定是一个圈套。
只想不明白,赵纯珠还想干什么?难道被皇上训斥得还不够?
柳夫人叹一口气,果然来了!
她倒不担心赵纯珠会使什么坏。
皇上下令让各府训诫那日欺负雪娘的贵女们,赵纯珠挨了十板子,还敢怎么样?
柳夫人担心的是赵管易那个淫贼,这下三滥的货色,臭名昭着,在京城中早就不是秘密。
赵三公子好美色,尤其好成熟有风韵的妇人。
京中流言,有那低阶官员,赶着马车将自家妻女亲自送入赵府,就为了巴结上赵三公子,好升官发财。
可赵管易再下作,像侯府这样的高门,他还是有几分忌惮,手不敢伸进来。
竟然邀约雪娘去赵家?
防人之心不可无,柳夫人以那日在马场受了惊吓为由,只说雪娘发热卧床,恐怕要将养好些时日,婉拒了赵家的邀约,礼物也都悉数退回。
洛家与赵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来往,更没必要因此事而牵扯上什么关系,白白让皇上猜忌。
过了数日,雪娘来悠游居煎药侍疾时,柳夫人告诉她,又有帖子请她去赴宴。
这回下帖的人,是三皇子妃。
雪娘不知为何,一听这话,眼前就浮现那日在马场三皇子那副神情。
意外,也有探究,甚至还有一点点惊艳与倾慕之情?
让她很不舒服。
“夫人,雪娘可以不去吗?”
柳夫人无奈地摇头。
“三皇子妃亲自下帖,请你过府去赏菊,还点明是奉了贵妃的旨意,因你没有品阶不能进宫,贵妃托三皇子妃宴请,为那日相救永淑公主致谢。这次不好推辞了。”
雪娘心里几番思量,决定不把三皇子的异样告诉柳夫人。
只淡淡地说:“不知道赵管易会不会去……”
那次马场归来,柳夫人知道赵管易也在场,便委婉地与她说了此人是个什么德性。
雪娘对这种恶贯满盈的人,自然深恶痛绝。
柳夫人也担心,不过赵管易再大胆,也不敢在三皇子府上轻举妄动吧。
三皇子虽也有个风流名声,却没有赵管易那么下作,据说曾经还因为赵管易的荒唐,怒斥过他。
“应该不会,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到那日我与你一同前往吧,你只不离我左右便是。”
雪娘点头,心里忧虑却未消除。
到了那日,若是三皇子妃单独召见,怕是柳夫人也没有办法。
她不动声色地将药送进内室,服侍着老侯爷喝了药,心里早有了一番打算。
赴宴那日,雪娘穿了一套酱色的宽松衣裙,头发高高梳起,戴上全套的黄金头面,端庄华贵,只是颇显老气。
与柳夫人在前院会面,两人相视一笑。
路过东花园那条银杏道,雪娘又低身,在地上捡了几个银杏果。
虽然还只是初秋,银杏果未完全成熟,也有零星早熟的,从枝头掉落,散在草丛里。
银杏果看着黄澄澄的,捏破外皮,便奇臭难闻!
往年到了季节,银杏林里满地果子,下人们都跳着脚走路。
就怕不小心踩着了,一天到晚臭气随身,遭主子们嫌弃。
二奶奶捡这果子,还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着,放在袖笼里,是要干嘛?
如意忍不住问:“二奶奶,这银杏果子,可臭了,要它作甚?”
雪娘神秘一笑,“自有妙用。”
到了三皇子府,只见门口两座汉白玉的狮子,门楣高耸。
黑金底的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齐王府。
柳夫人见她一直抬头,看那匾额上的大字,便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皇上早年宠爱赵贵妃,赵家又势大,立太子时为了安抚他们,便封了三皇子为齐王。”
雪娘点头,只是不知齐王的封地在何处。
正要开口问询,王府正门打开,一个样貌颇为尊严的嬷嬷从里面迎出来。
见了柳夫人,便屈身行礼,柳夫人急忙上前托住,口中只道:
“不敢受林嬷嬷如此大礼,许多时日不见,林嬷嬷这一向可好?”
这位是齐王的奶嬷嬷,齐王出宫建府,她跟了过来做内府大管事。
此时毕恭毕敬地答柳夫人:
“多谢夫人惦记,老奴身子还硬朗,王妃在花园等候各位呢,请随老奴来吧。”
三皇子府果然恢弘大气,富丽堂皇。
相比之下,护国侯府花园那点景致,便相形见绌了。
一路行去,但见一草一木,亭台楼阁,皆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用心布置出来。
雪娘微低着头,顾不上去欣赏这王府里的景色。
她暗暗记着行走线路,万一待会有事,记得路途总是有用的。
到了内院,便有王妃身边伺候的两位大宫女过来,领着柳夫人来到内庭见礼。
雪娘一直以为王妃该是个尊贵庄严的长相,跟在柳夫人身后行过礼,听到一管温和柔美的声音道:“免礼吧,给夫人赐座。”
雪娘微微抬头,见到一个身着宝相花缂丝团锦衣裙的柔美女子,坐在上首,形容娇柔,脸色温润,只眼神里,有一丝威严。
雪娘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落了座后,便有府里伺候的丫鬟上茶。
喝过茶,王妃才道:“前日永淑公主受惊,多亏侯府二奶奶相救,不知是哪位,且上前来,让我见见。”
柳夫人便微微侧了身子,对雪娘点头,又低声道:“莫要慌张。”
雪娘按照高嬷嬷教的,双手合十在腹前,低眉垂眼,脚步轻盈,走上前去。
王妃细细打量,才笑道:
“难怪……如此绝色,洛二公子可也舍得。”
雪娘岂能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心中忧虑有多几分,今日这宴会,绝对不是致谢那么简单。
王妃却命人拿了赏赐来,是一对蓝宝石珐琅嵌丝孔雀金簪。
雪娘大大方方地领了赏,又谢恩。
王妃微微笑道:
“那日原是赵家妹妹顽皮,今日赵夫人也领着纯珠来了,想与二奶奶当面赔个罪,二奶奶看在我的面子上,便与她说和了罢!”
说完招招手,早有丫鬟领着赵夫人和赵纯珠过来。
赵纯珠满脸不情愿地对雪娘屈膝行礼:
“那日是纯珠莽撞,冒犯了二奶奶,还请见谅。”
雪娘能看出,她眼神里冒火,心里暗笑,嘴上却说:
“不敢当,那日原是咱们比赛玩闹,惊马也是常有的事情,赵姑娘不必介怀。”
王妃见事情已了,露出些倦色来,吩咐道:
“请各位夫人小姐去庭院入席吧,各位自在玩乐,我有些倦了,便不作陪了。”
众人知趣,纷纷起身送王妃。
雪娘随柳夫人到庭院落座,这院落有九曲回廊。
沿着回廊设得流水曲觞席面,但见衣衫鬓影,美人巧笑。
流水迢迢,花瓣点点,间或其内,玉色瓷碟里各种佳肴美食,目不暇接。
雪娘被丫鬟领着,与柳夫人分开。
柳夫人入回廊起首最上席,在座的都是有诰命品阶的夫人。
雪娘则被送到九曲回廊的第三重,周围都是些不曾见过面的年轻妇人。
周遭不见一个熟人,雪娘心不在焉地,知道这顿饭绝对不能太平,再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