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由于今日作业繁多,连尔升和谭语蓉一致决定不去逛街了,直接回家写作业。春季的梧桐大道显得有些讨人厌,扎人的毛絮絮四处乱飞,骑车的路人们多戴了口罩,防止吸入鼻腔口腔。除了梧桐,这漫天也开始飘起了柳絮,白花花的好似飘雪,南京这座城市,绿化好是出了名的,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确实挺多。
不过于青春年少的她们来说,还不至于因此而败坏了好心情。谭语蓉在斜前方迈着欢快地步子走着,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双脚变换着活泼的步调,嘴里轻轻哼着小曲,仔细听,好像是张惠妹的某首小情歌。背着双手在背后,长发飘荡,时而有柳絮附着其上,会被连尔升宠溺又温柔地取走。
临到了家门口的电梯前,谭语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谭爸爸来的电话,说他今晚突然有了应酬,可能晚上回不了家,让女儿乖乖呆在家里做功课,自己炒两个菜吃晚饭,早点休息,不用等他了。
连尔升见她挂了电话,不由笑道:
“要来我家吗?我做饭给你吃。”
“你会吗?”谭语蓉抬头,用怀疑的目光调皮地看着她。
怎么不会,小瞧她。好歹她跟着司徒大叔当了好几个月的学徒了,拿手菜已经能做出不少,就连比较困难的大菜,她也能顺利整出来。不过,平时家里就她一个人,冰箱里没什么菜,于是二人便拐出小区,去了菜市场买菜。
晚上不宜多吃,本来依着连尔升的性子,晚上是不会吃主食的,顶多吃点减肥的蔬菜水果沙拉,保持身材。不过她家老婆可跟她不同,她不想饿着老婆,自然还是要精心准备一下。但依旧不会去做大荤菜,连尔升决定,就用最寻常的家常菜式来满足谭语蓉的小嘴。
菜谱定下,春季的当季菜春笋,做一道春笋溜肉片算作荤菜,番茄炒蛋永远不会被嫌弃,再加上一盘芹菜炒香干,富含膳食纤维与植物蛋白,健康又营养,三道菜很快便被整了出来。顺手烧了一小锅香喷喷的蛋花汤,另外连尔升还买了一大串樱桃,洗干净了当做饭后水果。
谭语蓉多次想进厨房帮忙,都被连尔升赶了出来,于是她便撅着小嘴靠在厨房门边上,看着连尔升系着围裙在厨房里麻利地忙碌。没想到她真的会做菜,真的好贤惠,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谭语蓉曾经幻想过,心爱的人能给自己洗手做羹汤,现在就实现了。
看了一会儿,香气扑鼻而来,谭语蓉咽了口口水,压住偷吃的念头,决定暂时离开这个危险地带,在连尔升家里逛一逛。她虽不是第一次进来,但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逗留在这里。她知道,目前这处公寓是连尔升的个人居所,偶尔连玉会回来一趟,但大多时候都不在。说起来,他还没经过连尔升的房间呢,好奇心满满的谭语蓉寻找到连尔升的房间,悄悄开门进去。
连尔升的房间很大,自从连玉搬出去,家中最大的主卧便成了连尔升的房间,主卧分两部分,由一处高出两级台阶的大平台分割开来。平台之下是一张大床,衣橱,还有主卧配套的卫浴。平台之上有一面大书橱,一张大写字台,原本大约是母亲的工作间,不过现在变成了连尔升的画室。家中另外还有书房,但是那里已经被塞满了书,谭语蓉去看过,真的只是书房,人都快装不下了。看样子,连尔升已经养成了在家中堆书的坏习惯,这习惯绝对是学司徒大叔。不过那些书可不是只堆在那里好看,连尔升可是天天都会看的,那一屋子书,她至少已经啃了四分之一了。
连尔升原来的房间谭语蓉也去参观过,那里面至今留存着大量的日漫DVD,成套的原版漫画,音乐CD,还有各种侦探悬疑恐怖片的DVD。这个房间现在是连玉偶尔过来过夜的房间,也不知道连玉睡在这样一个房间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话说回来,谭语蓉走入主卧,先是被主卧的色调吸引了。连玉喜欢紫色,因此主卧的主色调是紫色的,不过自从连尔升搬进来,这里的墙纸又换成了有些忧郁的深蓝色,床上铺着的床单被套也是深灰色的,不过灯光却很柔和,看起来很温馨。整个基调就好像连尔升这个人一样,深沉、内敛,但又很温柔。她的床很干净整洁,被子铺得齐整,好像酒店套房一样。将她一丝不苟的性格表露无遗。其实叠被子的习惯,高中之前连尔升都没有的,也是在高中之后才养成的。也不知从何时起,连尔升就突然觉得,身边乱糟糟的好难受,所以时常会整理整理,慢慢地养成了整洁强迫症。别看她书房里乍一看好像很乱,实际上那些书都是分类摆放在那里的,要看什么书随手就能找到。
窗帘依旧是淡紫色的没有更换,谭语蓉慢慢拉开窗帘,打开通往小阳台的落地窗,天黑了,外面是城市的夜景,四月的晚风带着股暖意,她弯起嘴角,转身回了屋,走上台阶,进了连尔升的半开放画室。
画架上搁着一本很大的素描簿,封面翻下来,谭语蓉揭开来看,里面是一些静物素描,谭语蓉不懂画,只是觉得画得很好看。大桌上摆满了绘画的工具,另外书桌还有一处翘起三十度角的斜面,斜面里中空,可以点亮LED灯,谭语蓉曾经见过,知道这是画漫画用的专业桌面。旁边的笔筒里放着许多画漫画的专业工具,长得像钢笔一样的笔,笔尾尖尖的,这笔好像是叫鸭嘴笔,除了这笔之外,其余的谭语蓉也叫不上名字。桌面上还摆着一本创作笔记,上面写着“人设簿”三个字,打开,里面有不少穿着中国古装的漫画人物,设计得很漂亮,不输给日本漫画,不过也看得出来,依旧是在草稿阶段。
她真的很用心呢,谭语蓉心里想。她知道连尔升大学想考央美动画专业,没想到她现在就开始练习,以她的水平其实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谭语蓉笑了,她还真是无条件地相信她呢。
突然被一本老旧的素描簿吸引了,看样子,这本素描簿有些年头了。谭语蓉不自禁地翻开来看,一开始依旧是一些静物素描,但是翻到一半,里面忽然掉出来一张稿纸样的纸张。奇怪,素描簿里怎么会有稿纸。她捡起那张纸,当视线触及纸张时,她愣住了。
纸张有些皱,似乎揉过,后来又被精心压平。纸上是一幅画,一个女孩,正坐在钢琴前优雅地弹唱,活灵活现的笔触,勾勒出女孩动人心魄的美丽,这女孩,不正是她吗?图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宁尔升 04年5月 《记得》。是初二下学期她刚转来金中那会儿画的。
原来,她真的早就喜欢上自己了。可是那会儿,她还是那个大胖妞呢,还是那个在角落里默默关注着自己的宁尔升。而自己当时却并未关注她,谁曾想,现在却成了她的女友。
突然鼻子有点酸,眼眶开始热了起来,谭语蓉嘴角的笑容多了一分感动。继续将陈旧的素描簿往后翻,后面的每一页,几乎全是她,上课听讲的她,站在走廊里吹风的她,和朋友并肩走路的她,上体育课时慢跑中的她……一张张一页页,满载着深沉的爱意,用那美丽的画笔,将她的每一刻跃然纸上。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记录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关注她,这每一幅画,都饱含着作者的深沉情愫,看得出来多次反复修改的痕迹,不知道多少夜晚,她就坐在这里,捏着铅笔,将脑海里的自己刻在画纸上。
真的好想哭,谭语蓉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这样的爱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最低沉的时候,自己在哪儿?自己没有帮助她一丝一毫,没有陪着她一起走过来,可她,不论是那个丑陋的她,还是现在这个俊美的她,对自己的感情却从未变过。自己凭什么能得到她的爱意?
闻妍欣曾经很多次跟她提起,连尔升喜欢她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告白。就连欧阳蝶和林可心也曾经和她说过此事。谭语蓉自己也感受到了,连尔升喜欢自己很久了。但谭语蓉一直没有很实际的了解明白,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很久,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今天,她静静地站在画室里,翻着一本快被翻烂了的素描簿,她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很久,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而是一个极为漫长难熬的过程。多少个日夜,强忍着心中的爱意不敢明说,抱着自卑与胆怯缩在角落,精心勾画那个遥不可及的心爱的女孩。之后遭逢巨大变故,跌入谷底,却为了那个女孩一步步咬牙爬了出来,吃尽苦头,才得以摇身一变,成为那个耀眼的她。即便变了,也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生怕伤到女孩,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得以站到女孩的身边,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谭语蓉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爱。你谭语蓉,是何德何能,让她这么的爱你,为你付出那么多?想起自己当初考虑接受她的爱还那么犹豫,竟生生又折磨了她好久,谭语蓉就觉得自己真的好讨厌。
“蓉蓉?出来吃……”做好饭的连尔升见谭语蓉不见了,就知道她大约好奇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走进来果然看到了她,但是说到一半的话却噎在了喉咙中,
“蓉蓉!怎么哭了,怎么了?”连尔升见她哭得好伤心,心都揪起来了。她快步走到她身边,带着一身的油烟味,伸出手帮她擦眼泪。
连尔升的温柔让谭语蓉的泪水更是决了堤,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连尔升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哭什么,但看到桌面上摊着的素描簿,她也大约猜到了。心里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总之看到她哭是肯定不会开心的。她本没打算让她看到这些,就是不希望她心里面有负担,但是还没等她把这本素描簿藏起来就被看到了,果然是命中注定吗?
“我…我觉得自己好坏…”谭语蓉哽咽着说道,蒙在连尔升怀里,声音闷闷的。
“瞎说什么呢,你才不坏。”连尔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与你无关。”
“我不配…不配…你这么喜欢我。”她抽噎着说。
“我说你配你就配,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这句话了,明白吗?”
“可是……”
谭语蓉还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柔软的物体封住了自己的唇,她瞪大了眼睛,就看见连尔升的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那一双半睁着的桃花眼,里面是满满的爱意。那一瞬胸中的情感好似山洪暴发,谭语蓉不顾矜持,用力回抱住她,闭上含泪的美眸,尽自己最大的热情去回应她。两个初次接吻的女孩,生涩地描摹着彼此的唇舌,但是炙热的情感却包裹了她们,弥补了这个吻的美中不足。
直到再也喘息不过,两道身影在房间里彼此相拥,体会着这一刻的温馨。这一刻的谭语蓉窝在她的颈窝,下定决心,未来不论如何,都要爱她如故。认真地谈这一次恋爱,这辈子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