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阳光从两扇木窗的缝隙间透进屋内,光斑刚好落在弥霜细碎的刘海上。
斑驳的疏影照进她的梦里。
梦里,希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四处泛着回声:
“你是她的哥哥,怎可对她肆意妄为!”
弥霜醒了,她的心跳得很快,心脏麻痹的感觉让她误以为,自己的心像强弩之末,被人拉出满弓,却断落泥潭。
她想:这是梦,还是回忆?
她希望这只是梦,她已经答应过风唤,不再去想用七星连环佩唤醒记忆。
弥霜不知道现在的时辰,想起来打开窗户,但她身后的风唤在被窝里环抱着她,他好像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
弥霜轻轻地捧起风唤的手臂,放在他身前,帮他盖好被子。
一点闪光在余光中灵动,她转头看去,发现风唤的手腕上有一串银链子,上面有一个镂空的球形吊坠。
弥霜想:风唤虽然平时故意装作文弱书生的样子,但绝不阴柔造作,怎么现在居然戴起了首饰?
她用指心托起镂空银球,察觉到里头好像有草药。
下一刻,她又重新回到风唤怀里。
风唤醒了,他扬手将她拉向自己,在她的眉心覆盖上自己的唇。
“这串银链,你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弥霜依偎在他心前小声地说。
风唤说:“这不是银链,是精钢打造的钢链,锁扣特殊,只有命主才能打开。近几个月执行任务之前,由命主替令主戴上。”
“我试过很多方法,都取不下这条钢链。”
弥霜担心钢链之事有蹊跷。
风唤说:“命主以驱虫驱毒之名,让我们戴上钢链,但我觉得这不是主要目的。”
弥霜担忧地说:“钢链中藏着药草,我方才也尝试过取不出来。”
风唤轻柔地将弥霜背后的秀发,把玩于五指之间,看着弥霜满眼宠溺,他说:“不用担心,我已经脱离匪天易侍了,有的是时间研究推敲。”
看弥霜想得入神没有回话,他索性揽过她的肩膀,让她吻向自己。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缠绵悱恻,还不够深刻,他炙热的双手拂过她肩上的丝衣,显出玉质凝脂般的肩峰,他以唇覆盖,染出深深浅浅的红樱。
风唤将自己的温柔缱绻,毫无保留地包围着她,好让她将忧愁忘在九霄云外。
京城,刑部监中。
李力帆通过青浔的飞鸽传书得知希声获救,终于松一口气。
但,李力帆正在为一件事情苦恼。他们费尽心思,差点损兵折将生擒的乾令主,无论对他用什么办法,都很难从他口中套出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李力帆走到乾令主的狱室前,看见乾令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何叫唤都没有反应。
刚才领路走在前面的两个狱卒惊呼:“不好了!这个月薪水要没了!”狱卒不知所措地打开狱室的锁,却不敢直接进去。
其中一个狱卒紧张地说:“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倒下了,里面可能有诈,那个……李捕头小心啊……”
两个狱卒现在门侧,都在等李力帆进去调查。
李力帆深知刑部监狱之道,狱卒也分三六九等,虽然看二人怕事,但以后办事还是得靠他们的。
李力帆见乾令主还有气息,他急着进去调查,只是冷静而礼貌地说了声:“请吧。”
走进狱室后,李力帆看见乾令主双目紧闭,外表无伤,面容平淡,不似服毒或者自戕。
李力帆大惊,京城刑部监狱严防死守,密不透风,而且狱卒定时巡逻,乾令如果不是自戕,那就是可能被人谋害。
李力帆猜测,刑部监狱中可能有奸细。有念及此,他需要马上禀告刑部上峰,想对监狱进行调查。
但后来他仔细想来,乾令主并没有死绝,而是像睡着了一样,如果有奸细,可能还会想着要乾令主的命,好让一切证据毁于一旦。
李力帆客气地对两名狱卒说:“麻烦两位帮我通知清正司唐稳和药事商会凌老爷,我在此处守候。”
说罢,他将两个刚从云城淘来的鼻烟壶递给狱卒说:“二位值夜辛苦,此物内藏玄机,醒脑提神,还请二位多担待。”
两名狱卒意会,收下后马不停蹄就帮李力帆去传话……
碧山,落霞峰灵虚宫。
厢房内,希声背靠着枕头斜躺着,卢心刚刚给她喂了点粥水。
卢心拿着一个竹笼,里头像结了霜一样,蒙着一层白色的轻纱,卢心跟希声谈天说地,不过说说笑笑也只有他独自感受。
卢心说:“希声,你记得这只蜘蛛吗?”
希声依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她好像只是累了,睡着了。
卢心说:“在绝壁崖洞中,我救了一只被蜘蛛网缠着的蜂虎,后来它飞走了,但我将结网的蜘蛛带了回来。这只蜘蛛很狡猾,分泌的毒液会腐蚀石头,我是用火将蜘蛛网烧开卷着将它带回来的。”
“我爹说,世上如果没有恶,我们就不知道善的可贵。”
“但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纵容恶的存在。”
“你要赶紧醒来,京城飞鸽传信说,乾令主昏迷,我们所有努力可能都要白费了。”
希声还是平静,没有一丝动容。
卢心叹了口气,他心中着急,想将蜘蛛笼子扔到地上,他刚抬起手,弥霜就叫住了他。
弥霜用平时帮希声按摩的一支不求人竹竿挑起蜘蛛笼子说:
“这是寒冰千机蛛,它的蛛丝织成的布料,跟烈火蛛丝不一样,它的蛛丝可以防水防刺,不过不防火。”
“这只蜘蛛,可以借给我吗?”
卢心漫不经心地说:“可以,但它可能会咬人,而且会渗出毒液,你可要小心点。”
卢心在弥霜提着蜘蛛笼子快到走出房门时,看见卢宁来了,卢心说:“爹帮我看着希声,我去帮弥霜一趟。”
弥霜心想,卢心会主动替别人着想,他真的长大了,希声要是知道,该有多开心……
灵虚宫外,水井旁,卢心打好了一桶井水,以防蜘蛛渗毒外泄,可以立即用井水稀释。
风唤拿着从厨房借来的长筷子,伸进竹笼里制服住蜘蛛。
卢心剪开竹笼,让筷子可以在其中自由移动,卢心迅速将绳结套在蜘蛛身上绑紧。
弥霜已经将自己的千机蛛丝布绕到风唤手上的钢链内侧,裹在风唤手腕上。
风唤平举手腕,让钢链一侧自然垂下,弥霜用竹竿挑起钢链,让钢链于风唤的手腕侧向平衡。
卢心与风唤互相配合,将蜘蛛落在内侧虚空的钢链附近,卢心收紧绳结,蜘蛛受到刺激,分泌出毒液,良久,终于将钢链熔断。
钢链一侧的镂空小球也被熔出一个小洞,里头的草药、小石掉了出来。
“钢球中的草药和小石,有股甜味。”弥霜用树叶乘起其中一些草药和小石轻嗅后说。
她看到地上立即出现一行蚂蚁,很快密密麻麻的蚂蚁簇拥在草药和小石上,好像它们攻占了一座座堡垒,正在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