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落霞峰,灵虚宫。
青浔站在道宫的一处围栏内,终于,等候多日的飞鸽传书来了。
他迫不及待打开信鸽脚上的小竹筒,焦急地展开里头的信笺。
那是希声写的简信,信的上半段写着:“船过云、舟、峂、京等地,聚碧山,疑似匪天易侍据点。待查。”
当青浔读到第二段时,首先是如释重负,然后震惊不已,百感交集。他看着上面的寥寥几字,久久不能平息。
信上第二段写着:“凌风唤营救弥霜平安回府,二人将成婚。”
青浔在犹豫,第二段有没有必要跟青松说。正好,这时宋清刚完成打坐入定,她到宫外散步时看见青浔愁眉不展。
宋清问青浔为何,青浔将飞鸽传书上的信息一一交代给宋清。
宋清说:“匪天易侍的据点,从前是在鹿城附近,但在鹿鸣山派灭门后,匪天易侍就逐渐迁改据点,而碧山山峦群峰众多,落霞峰只是其中一座,匪天易侍在其他山峰有据点也不足为奇。”
青浔还说正在苦恼要不要将第二段话,告诉师兄青松。
宋清得知弥霜平安,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平稳降落。
她听到弥霜即将成婚,虽然错愕不已,但她说:“既然已成事实,迟早都要面对,怎么掩盖都没有用。你去吧。”
青浔面露难色,但还是去找青松了。
多日前,青松三人按弥霜的提示,来到碧山落霞峰灵虚宫,寻得薛道平。
薛道平记得青松,他知道三人是弥霜好友,且宋清病情奇特,他从未见过,于是尽力救治。
结合赤璃寒露果,经过多日来的治疗,宋清的本元恢复有所突破。
从前在峂山山居,弥霜竭尽全力也只能助恢复三成本元,现在薛道平妙手仁心,已帮她恢复五成本元。
不过,近期这段时间,她的功力、经脉恢复一直停滞不前,仿佛已到达瓶颈。
宋清想不明白,她问薛道平为何如此。
薛道平说:“治人须先治心。”
宋清不明白,她并没有患心疾。
薛道平说:“身病治好了,心病还须心药医。例如一个人气血郁结,肾虚血弱,服用汤药调理好,经络疏通,固本培元。但是他情郁于中,一直黯然神伤,不久病情又会复发。”
宋清思来想去,她清楚自己心中郁结所在。
宋清说:“心药为何物?”
薛道平说:“心药可以为天地万物,可以是心中所思,更可以是太空虚无。”
宋清想不通。
薛道平说:“道经有云,清者,浊之源;静者,动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之前听宋姑娘说过,你修行清净心经,应该知道’澄心遣欲,万类皆空’。所谓心药,服之用之,既不为物累,也不为心累,不为累而累,也不为不累而累。”
宋清说:“解开心结,便能前路皆空,无所畏惧?”
薛道平终于点头说:“宋姑娘对清净心经了然于心,对处世之道亦复如是。相信不久,你的本元可完全恢复。”
宋清现在崖边围栏处,看着附近山峦上的雾气奔腾而下,群山之中,静谧无声,如果匪天易侍的据点在碧山,那应该是距离落霞峰更远的地方,毕竟这里的灵虚宫并不是完全隐居之地,日常还是有寥寥可数的修道之人上山参道的。匪天易侍的据点为何不选在了无人烟之地?
她想不明白,不知不觉,她路过灵虚宫外的树林,她听到有人在林中舞剑。
宋清心中清楚,那人是青松。
“青松。”宋清叫停了他。
青松面色苍白,神色冷酷,他看了宋清一眼,本想直接离去,但思考一下还是说:“师姐今天感觉如何?”
宋清跟青松说起薛道平方才说的“治人先治心”的理论。
青松问:“师姐心中郁结所在何处?”
宋清说:“葬送鹿鸣山派三十一人;让弥霜和你互相错过。”
青松没想到宋清所说,也正是他的心中郁结。
青松说:“弥霜一直想让你帮她唤醒记忆,就算是为了弥霜,请师姐尽力恢复。同时希望助我查清真相了解一切。”
青松思考了一会,沉住气说:“我要争取在弥霜成婚前,办完一切事情,然后带她到鹿鸣山中归隐。而且师姐,你的本元和功力也可以恢复,就不需要再禁足峂山山居。”
宋清无奈地看着青松,她说:“弥霜的心思已经不在你身上,你不要徒增烦恼。”
青松却说:“我相信事在人为。”
宋清说:“既然弥霜已平安回府,我近期恢复本元已到瓶颈,我打算下山找弥霜谈谈。”
青松说:“师姐尽管去,我这就以藏剑山庄的名义写信笺,你可以带去京城宝刃阁暂住,那里是藏剑山庄的产业。”
“青浔近期也会到京城与希声汇合调查,我就留在碧山寻找匪天易侍据点线索。”
宋清说:“为何不是你去京城,青浔留下来寻找线索?”
青松顿了顿,他说:“弥霜现在可能还不想见我……我知道弥霜做事决绝,但是我们的过往非虚,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放下了。”
宋清说:“你也说她做事决绝,她要成婚了,那可是终身大事,说明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青松说:“未必。”
宋清问:“你为何如此笃定?”
青松说:“当日,我在青峰观为她用魂牵丝和七星连环佩唤醒她的部分记忆,仅仅是部分片段,她就心绪不宁,心中气血郁结,最后差点晕倒。”
“现在她所做的决定,是遵从她现在的内心,但是恢复记忆之后,就不一定了。”
青松向宋清欠身作揖,他说:“无论是为了鹿鸣山派三十一名同门性命,还是为了弥霜,更是为了您不再自责于我与弥霜无疾而终,恳请师姐恢复本元,为弥霜用七星连环佩唤醒记忆,请师姐成全。”
宋清说:“她的记忆、她的前程由她自己来把握,我这次只是去看看她,你不要想多了。”
青松沉默不语,他看向远处天空中不断积聚的乌云。
快要下雨了,但他知道,雨水清洗不走往日的记忆,它们只是藏在心中暗处,等到乌云散尽时,会如青苔一样,慢慢从石缝中滋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