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
那会自己应该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
年关已过,驻守边疆的将士们难免会有些许倦怠,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陌早已从系统那里知晓沈懿和左相的全部计划。
虽然谢闻璟能力卓越,令人不必多虑,但苏陌还是担心谢闻璟有着那万一。
边陲之地的安稳对于整个王朝都是不可或缺的,而边境蛮子的来犯更是需要慎重对待。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拟写一封密函然后让信鸽加急送去,以备不时之需。
这事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边蕃诸夷来犯,甚须慎之。吾处安好,汝亦自重。
苏陌并不喜欢在信里絮絮叨叨太多,所以长话短说地向谢闻璟交代完要事后顺便关心了一下谢闻璟。
免得这小子又在信里控诉自己不够体恤下属。
边境苦寒,还望谢闻璟一切顺遂无虞。
因为春祭前必须斋戒三日,所以苏陌这三日并未宣见沈懿,也落得了一个耳根子清净。
春祭一切相关事宜苏陌一早便全部交由沈懿负责,虽然他主管的是司法审判机构,但处理起其他事务时也是得心应手,出色的能力让其他官员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再者,他是左相的人,又得自己青睐,朝中倒也没什么风波能够牵扯到沈懿。
思绪至此,苏陌侧头望向窗外。
城中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寒气逼人,只是春寒料峭,还是不可大意,别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所以苏陌也只是开窗通了会风,这会察觉到有些冷意,便又命婢女将窗户关严。
只是刚刚那匆匆一瞥,苏陌似乎瞧见了枝头隐约有些绿芽。
她不禁感叹道: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这春祭怕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
沈懿垂眸看着桌案上的一纸宫案,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狼毫的笔杆。
由于知晓春祭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沈懿在安排行进路线时,特意挑选了周围环境复杂、有利于逃跑的大道。
虽然知道自己这点主意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沈懿却仍旧这么做了。
苏陌曾对他说过,凡事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果然不假。
人向来都愿意沉浸在自欺欺人之中。
或许是仅存的良心在作祟,一想到苏陌会凄惨地死去他就心疼的不能自已。
或被乱刀砍死,或被万箭穿心。
痛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连呼吸都扯的心脏像是被撕裂开来,生疼生疼。
接连几日他都在午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一抹脸才发觉自己已然满脸是泪,而后再也睡不着觉,一闭眼全是漫天的血气,只得望着窗外的皎月聊以慰藉。
就在出发前去春祭的前一夜,沈懿的府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是吃了上一个惨死小厮的教训,这个小厮还算有眼色,恭恭敬敬地把沈懿请到了左丞相府。
左丞相府内灯火通明,门口的侍从见到沈懿之后一言不发,沉默地带路。
沈懿面色凝重,进入堂内,只见一人正坐在上,一手端着茶盏,饮茶时面色怡然,好不悠闲。
沈懿略一躬身,行了一个揖礼:“大人。”
左丞相侧头将茶叶吐在小厮捧着的掌心里,这才悠悠然开了口:“来了?听闻圣上将春祭的事宜交由你来安排,你倒是做的不错,圣上果然对你青睐有加,连这等要紧之事都肯放心叫你去做。”
话头结在这里,左丞相是笑盈盈的,虽然不知有几分真心,但还是对沈懿赞赏有加。
沈懿微微抬头,眼里满是薄凉,心底却有些发酸。一切都是计划,他和苏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开口时,他的语气中尽是诚恳:“多谢丞相大人抬爱,若不是丞相大人,知韫也不会有这般功绩。只是……”
他迟疑一瞬,但还是咬紧了后槽牙,狠下心来开口规劝道:“只是计划已成定局,那春祭一事,可否稍作停缓,另谋他计,从长计议……”
沈懿甚至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左丞相危险的眯起眼,好似反复咀嚼过这话,再一字一句的说出口:“从长计议?”
“是……”
“沈懿,你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如今得了骨头还想反咬主人一口?别忘了你如今的一切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连京城的大门都进不了!给我跪下!”左丞相勃然大怒,不顾形象的指着沈懿的鼻子斥骂道。
沈懿闻言却没动,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侍卫瞧着自家主子气急了的模样,立刻心领神会,向前几步抬脚狠狠踹在沈懿的腘窝上。
沈懿自是察觉到了这侍卫的意图,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硬生生地挨上这一脚,被逼的膝盖弯曲,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左丞相似是还不解气,信手拿过刚刚放在木几的茶盏,狠狠向沈懿面前砸去。茶盏触地登时破裂,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向四周飞溅。
沈懿不易察觉地偏过头,躲过了直袭他面门的瓷片,但瓷片还是划伤了他的面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沈懿知道如果自己这时不服软,这件事便翻不了篇。他垂在衣摆处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涩声道:“知韫明白,刚刚是知韫一时失语,还请左相大人海涵。”
左丞相这才堪堪停手,将拿在手里的砚台放了回去,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又坐了回去。
虽然他面色仍旧带着怒色,但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如此甚好,我且安排几拨死士给你,你放置在圣上行进的路上。这几个死士都是经过培训精挑细选的,即使任务失败也会立即自戕不留痕迹。”
“知韫知晓。”沈懿淡声道。
“哼!”左丞相这才消了气,重重地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节。
沈懿抬起已经有些发麻的腿,却还是强撑着稳稳当当地起身:“知韫告退。”
转身离去时,不留痕迹地瞥过刚刚那使了暗劲的小厮,将此人的面容记在心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