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小店首日开业,一天忙『乱』后刚刚清静下来。店内悄无人声,只有个年轻小伙儿坐在柜台内埋头记账,见有人来,即起身照应。兴祖看这年轻人面目清秀,双目有神,一身崭新的淡蓝『色』土布长衫,一头乌发留作新式分头,梳理得油光滑亮……其身材神态,使兴祖猛地想起当年永义,不由得一愣,“你叫青山,对吧?”
“对,我是青山。您是……”青山已不认识兴祖,但断定他绝不是万家营的普通百姓。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兴祖叔。那年去家里找我,塞给我一块大洋的是你吧?”兴祖笑说,“青山长大了,成个大小伙子了!”他想起当年那个留着八十『毛』的顽童。
青山忙招呼让座,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吴兴祖,不免有些紧张。他对兴祖的了解,多半从福顺那里听来。福顺对这位表叔的吹嘘,在青山幼稚的心灵中形成一个可亲可敬的完美形象。
“青山,我想找你娘。月姑,她去哪儿了?”兴祖语气亲切和蔼,说着扫视这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用力嗅着浓重而清新的『药』香。
“我娘送靳大夫回城里。”青山有些紧张。
“啊!那我又来得不巧了。”兴祖不无遗憾。
“兴祖叔,你有啥事,能对我说吗?等我娘回来,我会告诉她的。”
“也好。”兴祖取出腋下的小皮夹,从里面抽一张纸条,摘下自来水笔,迅速在纸上签下几个字,郑重递给青山,说:“把这交给你娘,告诉她,这是裕兴钱庄的支票,面额相当三十块银元。她办这『药』铺,不容易,我帮这点小忙,算尽一点心意吧,为她,也为村里百姓。”
青山接在手上,看看支票,又惊讶地抬头看兴祖。他的手有些颤抖。三十块大洋?自父亲死后,家中日子拮据,青山尚未见过这么多银钱。听娘说,开这『药』铺,家中的所有积蓄全用光了。这会儿,青山天充满稚气的脸上流『露』着惊喜和感激,嗫嚅着说:“我替娘谢谢您了,可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意……”
“放心,这也是对全村人的帮助,你娘,不会那样不通情理!”兴祖笑说,“青山,进城时让福顺带你到我家玩耍,我欢迎你。”
正说话间,吴勤慌张地跑来,身后跟着一名军人,是师长罗尚武派人送来紧急通知……兴祖看信,见是罗尚武手书,上写:“昨晚张禄率部筹粮,在青龙镇附近遭遇土匪袭击,损失惨重。着即返回师部商议军情。”兴祖脸上笑容顿然消失。张禄是罗尚武的表侄,他带领的这个营系罗部主力,按照与本县日伪签署的协议,驻守黄龙埠协助伪军把守卫运河渡口。这个营装备较好,战斗力很强,与土小股土匪发生冲突,居然遭受重创?这使兴祖心中疑『惑』:会不会是土匪与八路军暗中勾结?一边凝眉沉思,急步出月姑家门,跨上停在街头等候的汽车一溜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