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祖由吴勤陪同,绕即将拆除的祖宅老屋巡察,不无惋惜地看着民夫爬屋上顶扒除檩梁拆卸门窗。这些房屋虽属老旧,甚者已成危房,但究竟是先祖所留,在兴祖心中留存着童年的美好记忆。兴祖轻轻叹息,问一句:“将这老宅改做日本人的据点,村里或许有人说些闲话吧?”
吴勤嗫嚅道:“这样,土匪入宅盗抢的事,也许不会再有……只是村里住些兵,老百姓尤其『妇』女们担心害怕,总有兵痞流氓手脚不稳……”
“我跟老谭说过,日后驻兵要严格纪律,不许扰民。对东头万家,也不得随意惊扰。但要注意监视……”
“监视月姑?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啥事?”
“是啊,我也不愿她和孩子出事,不忍对她下手……上次她抱着孩子在松林里逃走,是我没让谭局长继续追查。可是,日本人和警察局有他们的考虑……这你该理解吧?”
“这,我知道……月姑办了个小『药』店,今日刚开业,对村里可是一件大好事。”
“噢?她能看啥病?”
“她去城里医院学过接生,青山在『药』店学过徒。还专门置办些用具,如今村里女人坐月子都找月姑,孙家大姑那一套吃不开了。这次办『药』店,还从城里请个老大夫坐诊,经营些常用的『药』物,头疼脑热破手扎脚这类轻伤小病再不用出村……”
兴祖沉思着,忽然停下,问吴勤道:“这女人,是想重振旧业东山再起?还是与金杰群一伙『共产』党有关,别有所图?”
吴勤摇头:“这就是你多心了……她说过,不为挣钱盈利,无非是方便乡邻,让青山、青莲学会养家……”
兴祖听着,默然无语,忽又转身问吴勤:“近来,听到翠玉的消息吗?”
吴勤愕然:“没……没有!”他实在想不到兴祖会提及那个可怜的女人,“怎么?你……”他隐约感到,兴祖的话题骤然转折,似把翠玉遭劫和月姑联系在一起,这是从何说起呢?心里不仅替月姑暗暗担心。
兴祖轻轻叹口气,说:“让你家嫂子抱上小玉,跟我一块去城里……瀛枝已找下保姆,把孩子交给保姆就行了。”
“孩子才几个月,怎能行?”
“到底城里条件好,再说,瀛枝挂念小玉,她好像喜欢孩子……”稍停,兴祖忽然掉转方向,“你陪我去一趟月姑的『药』店。她办这『药』店对村民大有益处,难能可贵,可终究万家已败,她会有不少难处,尤其是资金。倘她肯接受,我愿帮扶她一把。”
兴祖这话出乎吴勤意料。吴勤本是老实人,虽跟随兴祖家多年,却始终对这位年轻主人的脾『性』捉『摸』不透,他那飘忽变幻的思维总让人困『惑』不解。此时,兴祖的真实意图也令他无从猜测,只觉得他未必出于好意,月姑断不会接受他资助,一时又想不出劝阻理由,只得答应。
兴祖从车上的皮箱中取出个皮夹,夹在腋下,和吴勤沿街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