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一宿未睡。云绮带上干粮,爱英背个水葫芦,天不亮便上路了。因为要走夜路,而且过了运河就是敌占区,鬼子伪军横行,土匪盗贼出没,云绮戴顶毡帽,换身旧衣服,脸上抹些锅灰,爱英头上裹条『毛』巾,头发掖进里面,穿上天成的一身老土布衣服,活脱是个男人。一路疾走,早晨在黄龙埠乘船时,天刚蒙蒙亮,值夜伪军也正疲惫困倦,两人顺利过河,中午时分赶到了万家营。
月姑和爱英、云绮相拥哭泣,青莲一手抱着春亮,一手揽着抗抗坐在灶边矮凳上流泪。抗抗莫名奇妙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懂事地劝青莲:“姐,别哭。”又到月姑跟前,拽着月姑衣襟嗫嚅着:“姑,不哭。”
月姑抹一把眼泪,抱起抗抗到爱英跟前,说:“好孩子,这也是姑姑。快,叫姑姑。”爱英用力亲吻抗抗的小脸,抗抗躲闪着,乖乖地喊:“姑姑……”
月姑又将孩子递给云绮,说:“这是姨,抗抗快叫姨。”
云绮双手去接孩子,强作笑容说:“抗抗,刚才会喊姑,这会儿怎不会喊姨了?”
抗抗一声不吭,身子偎紧月姑,一双黑亮的眼珠扑闪着,盯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疑『惑』地审视那张亲切慈爱的面孔……云绮刚洗过脸,现出本来的清秀俊气,与姐姐松绮极其相像。抗抗的小脑瓜在飞速运转,有关妈妈的记忆瞬间复活了,他想起了妈妈,而眼前这女人,不正是分别已久却深藏在心底的妈妈?抗抗的眼睛忽然从云绮身上移开,回过脸望着月姑,伸出小手指点云绮,喃喃说:“姑,她是……妈妈,我找妈妈……”
屋子里顿时杳然无声,所有人都愣了,看看可怜的抗抗,看看重又热泪盈眶的云绮,没人忍心出面纠正孩子幼稚而真情的误会……云绮忽然失声哭出,伸手抱过抗抗,脸颊贴紧抗抗的小脸,在孩子的脸蛋上眼睛上小嘴上用力亲吻,串串泪珠落下来:“好孩子,我是妈妈……喊妈,快……抗抗是妈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第二天,爱英和云绮要回河西王家铺,而且要带走抗抗。月姑含泪无话。
爱英悄声说:“云绮一来,就是想接抗抗的。河西是解放区,孩子的安全没问题,再说,你看云绮和孩子这情景,也难割舍……就让她带走吧。”
月姑揩抹着眼角点头:“我看得出来……这样对孩子倒好!”
爱英和云绮本想去松林吊祭松绮,月姑执意劝阻:“这里不比河西,到处是鬼子汉j的眼线,还是不要去吧!”云绮紧紧抱着抗抗,眼眶里依然闪烁着泪光,默默点头。
月姑仍有些担心:“你们带着抗抗回去,若在黄龙埠过河可太危险,只怕敌人盘查得紧!”
兴善从外面匆匆进来,说:“说好了,让吴勤哥安排辆跑车,直接去黄龙埠,就在那里过河。”看月姑仍不放心,又说,“吴勤哥认识爱英姐和云绮,说好他两口子亲自去送。现在罗尚武部下的人把守渡口,吴勤哥有熟人,不会出事的!”
东寨门外,吴勤媳『妇』陪爱英和云绮坐上跑车,吴勤赶着车上了斜向西南的大路。
月姑和青莲恋恋不舍地回来。兴善忽然说起:“听吴勤哥说,翠玉的老姨过世了……”
月姑一惊,喃喃说:“本想过些日子,去看她老人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