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市公安局局长曲刚。
楚天齐很是纳闷,便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在……”
曲刚抢了话:“市领导让我来的。”接着又低声道,“市长,借一步说话。”说完向一旁走去。
楚天齐一楞,跟了过去。说:“老曲,你来就好了,正准备组织救援呢。”
“谁组织?谁指挥?”曲刚问道。
“肯定是我了,市长也不来呀。”楚天齐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你指挥过矿井救援?参与过吗?”曲刚又问。
楚天齐摇了摇头,声音压的更低:“没有,一次都没有。不过现在空气条件允许,还有你们大家的帮助,尤其那几个老矿工救援经验也丰富,应该没问题,你要有信心。”
“我当然有信心,可我对你没信心,这是标准的外行指挥内行呀。”曲刚说,“这事应该交给我,由我直接指挥。”
“你?你行吗?”楚天齐疑问。这事可不是抢的,如果救援得力,那是理所应当;若是救援不力的话,可是要担大责任的。
曲刚道:“局长,以前我参加过好几次矿井救援,还亲自指挥过两次,我有实战经验,铁矿救援也相对简单。具体救援的事,由我来,你统揽全局。”
“真的?”楚天齐反问。
“还能是煮的?当然是真的了。”曲刚自信满满,“否则市长也不会专门点将到我头上,那里可是正开现场会呢,保护省领导安全也是重要任务。”
听对方如此一说,楚天齐心中大定:“哎呀,那太好了。说实话,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心里根本没底。”
曲刚道:“局长,那你把现场情况和我讲一下。”
“好。”楚天齐简单讲了现场情况,还讲了环保人员的检测数据,也讲了刚才自己的一系列安排。
听完之后,曲刚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就请局长向众人宣布一下我的职能,那样我才好进行调动与协调。”
“好,应该的。”说完,楚天齐走向众人。
曲刚也快步跟了过去。
楚天齐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然后说道:“受省、市领导委派,由我代表党委、政府来全权处理金石矿业三号矿井爆炸一事。现在我就以市委常委、副市长的名义宣布,由成康市公安局局长曲刚同志担任矿井爆炸处理执行总指挥,请大家予以配合和支持。”
这并非什么好事,自然没有人抢着干,而且曲刚是正科级局长,比这些人级别也都高,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听完楚市长安排,众人纷纷表示“支持”、“配合”。
“那就请曲局长安排工作吧。”楚天齐回头,向曲刚示意了一下。
曲刚上前两步,没有任何客气,而是直接安排起来。
听着曲刚的安排,楚天齐暗暗点头:不愧是亲自指挥过,考虑问题要比自己细致,安排也更得体。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楚天齐拿着手机走向一旁,以免影响曲刚的安排。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说……哦……知道了……曲局也来了,由他直接指挥救援……继续找吧。”说完,挂断电话。
此时,曲刚正好安排完了任务,众人分头行动去了。
曲刚回头,快步走到楚天齐近前:“局长,那我上山去了,你就在山下坐阵。”
“我也得到现场去。”楚天齐道。
曲刚说:“市长,一会儿可能还有部门或是领导要来,你留在这儿,协调他们。另外,这些家属情绪也可能反复,现场的医生和其他人员也需要协调。”
“好吧。千万注意安全。”楚天齐拍了拍对方肩头。
曲刚不以为然:“没事,我都参加过多少回了,这不算啥。我这就去了。”
“等等。”楚天齐喊住对方,“对了,刚才高峰打来电话,他说老贾没在住处,也没在办公室,矿长和带班矿长也没找到,只找到了*保管员。保管员现在就在山上办公区,已经吓瘫了。”
“知道了。”答应一声,曲刚快步走去,边走边喊,“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看着曲刚离去的身影,楚天齐忽有一丝悲怆与酸楚涌上心头。他挥去这丝悲凉,暗暗鼓劲:营救开始了,胜利属于我们。
……
就在楚天齐感慨不已的时候,王永新却如坐针毡一般,尽管吹着空调,但额头的汗珠却是抹了一层又一层。
台上的张副省长还在讲话:“同志们,生产安全现场会,竟有如此鲜活的注解,真是活生生的教材呀。大家可以想想,开会期间尚且如此,若是没有会议的时候,又将会是什么样?通过今天的一走一看,我发现我们企业的做法可圈可点,还拿昊成佳苑为例。虽然上个月发生了民工坠楼事故,但现在建设方采取了补救措施,很好的预防了类似事故发生的可能。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企业认识到位、措施得当,这事故频发又是什么原因,症结在哪呢?”
王永新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目光射来,就像两柄森冷的利剑一般,直刺心底,令他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刚才还热汗淋漓,现在却冷意连连,他感觉这更像是人们常说的“打摆子”症状。
张天凯讲话继续:“在有些地方,当政者不作为、胡作为现象时有发生,政府工作人员或政府部门在处理相关问题时,采取的做法过于简单,作风过于粗糙,致使工作出现重大失误。当然,有些已经不能称之为失误了,应该称作‘犯罪’才对,血淋淋的教训,人命关天啊!同志们,醒醒吧,觉悟吧,是要一条路走到黑,还是要悬崖勒马,亦或是亡羊补牢?是该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了。党的工作耽误不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损失不起。”
虽然知道省领导意有专指,但台下众人仍不免心中一凛:有的人要遭殃了,有些人要倒霉了,倒霉蛋们自求多福吧!
相较于这些参加会议的外来户,相较于成康市的其他同僚,王永新感触更深:现在领导已经无限上纲,自己是瞎子害眼——没治了。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救援能够顺利,死的人越少越好,也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惨。王永新是不敢乞求无死亡的,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
曲刚他们已经上山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楚天齐心中不免紧张,胃里也直泛酸水,接着就是一阵“咕噜噜”直响。人是铁,饭是钢,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早上没有吃早点,昨晚还喝了好多酒,肚子里空了,可他没有胃口。
转头四顾,自己可以不吃饭,可那些职工家属不能不吃呀。他们哭喊了好几个小时,又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还时刻牵挂着亲人,不吃饭怎么行?想到这里,楚天齐冲着“桑塔纳2000”招了招手。
厉剑接受到了领导“信号”,下了汽车,快步跑了过来:“市长,什么事?”
楚天齐直接道:“这样,你马上去镇上,到超市买水、买面包、火腿,反正你看吧,这么多人都该吃东西了,叫上一个人跟你去帮忙。”
“好的。”厉剑答应一声,向汽车走去。
“等等。”楚天齐忽然又喊住了对方。用手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楚天齐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从山口来了两辆车,一辆农用车,一辆“二一二”吉普,农用车上拉着好多东西。
很快,农用车和吉普车到了近前。
楚天齐看清了农用车上的东西,眼前为之一亮。
吉普车刚刚停稳,后车门打开,一男一女跳下汽车,来到楚天齐面前。当先的女人说了话:“楚市长,我和老何向您报道,我们来晚了,刚才是在准备这些东西,请您批评。”
楚天齐握住对方右手:“梅书记、何镇长,你们来的不晚,来的正是时候,你们这是雪中送炭啊。麻烦你们赶紧给大家分下去吧。”
来的二人正是赤河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二人答了声“是”,转身奔向农用车。
此时,农用车和吉普车上的其他人也已下车,正打开农用车的侧面车厢,从上面往下搬不锈钢桶和纸箱子,只把两个大笼屉留在了车上。梅书记等人为大家带来了方便面、矿泉水等,还有刚出锅的馒头,那三个不锈钢桶里分别是绿豆汤、大锅菜、开水。
梅书记等人拿着碗筷、方便面桶,招呼着众人:“时候不早了,大伙都来吃点,喝点汤解解暑。”
和梅书记等人的热情相反,面对这些香喷喷的吃食,现场众人无动于衷。那些矿工家属们仍然眼巴巴的望着山上,嘴里喃喃着“怎么还不来”、“该来了”、“不会出事了吧”。其他人则是责任在肩,而且也觉得没有先吃的道理。
任凭梅书记等人如何相劝,可是依然没有人咬上一口馒头,喝上一口汤。就这样,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半个小时过去了。
“来了,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接着成了沙哑的共鸣:“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来了。”楚天齐跟着嘶吼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山上奔行而来的众多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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