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越拖,孙丽芳心里越慌张。
她算是发现了,周允石这厮是最会哄人的——
如果遇到个傻姑娘,恐怕就被他的三招两式给迷晕过去了。
可孙丽芳才不想装傻呢,所以问他,“工地那事到底怎么回事?”
问话也是有技巧的,稍稍示一下弱也行。
毕竟,人家都花心思和好了。
这点,孙丽芳就做不到,平时撒撒娇还行,真遇到吵架了,她肯定低不下那个头,撺着劲跟他死磕。
好在二人平时没什么矛盾,周允石也是个会主动求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的人。
这会,人家给了台阶,孙丽芳也不能再直接质疑,说出“那工地就是你要害人”诸如此类的话,对不对?
阿奇确实死了,这楼盘也被周允石接手了。
如果真像风水师说的那样,那这个楼盘到底要吸谁的运?助谁的势?
总归是个害人的东西,谋财害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我真的很害怕,所以——”装出一幅柔弱神情,女人抚摸着他的耳廓,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不行,咱就快点跑路。
你的运势是用不完的,可家里人就说不定了。
仔细研究了一下,不说那些富豪原配的事情了,物极必反——
那爱因斯坦够聪明了吧?
引领人类科学走向,肉眼推算出外太空运转,首次提出“日心说”。
就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三个孩子不是智障,就是疯子。
“玩玄学透露太多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的。”
“我担心你。”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算命算的准的人,鳏寡孤独先天残疾必得一样,孙丽芳就不想丈夫落到那种下场。
男人不说话,孙丽芳就静静的等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愿意说。
目光直直落入男人的眸子里,漆黑瞳仁里没有多余情绪,还是原先似笑非笑的样子。
并没有被揭穿的失态。
良久,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对了,孙丽芳简单回复,把话题主动权抓在手里,引导他,“我不逼你,咱们好好赚钱,生活行吗?”
“就简简单单,不需要太多钱,咱们一家人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现在,不说周允石赚了多少钱,孙丽芳手里的钱,合理规划,也能让一家人保持高质量生活水准,吃喝不愁了。
可周允石不干,他笑,“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是怎么说的?
孙丽芳早就忘了,可周允石还记得——
“你说会让我高兴,然后我也要让你高兴。”
做一个交易,那是年少轻狂时对未来的幻想,找了个倒霉蛋,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只是玩笑话而已,谁谈恋爱的时候,还不说两句情话,畅想一下未来了?
孙丽芳当时发现周允石长得好,又孤僻,符合了自己找“哑巴男友”的择偶要求。
是了,因为太早出社会,做兼职自己是个销售,整天叭叭的说话,一天累的都不行了,可不希望找个话多的男朋友。
“最好呢,就是个哑巴,性格好又听话,赚钱全都给我花。”
身边同是销售的男人太油腻了。
所以当孙丽芳一看到周允石的时候,就呆了。
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哑巴男人吗?
观察他上大课,上了三周都没跟周围人说过一句话。
偏偏导师又最喜欢他,交上去的作业也是高分,为人踏实可靠。
一看就是个老实憨厚会赚钱的好男人嘛!
所以为了搞定周允石,孙丽芳那是潜伏了小一个月,确定没有女朋友,且不是真正的哑巴后,就主动出击。
先用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等他认真的时候,再暴露真面目,撒娇似的提出要求——
“我以后也想住别墅有保姆伺候,不用工作哦~”
那时候国外的画报跟新闻刚刚传进图书馆,有钱人都会送孩子出国留学。
孙丽芳借了本旅游画册,指着上面奇丽的风光给他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工作,环游世界啊?”
少女的梦总是美好的,年纪越小的时候,想要拥有的东西越多。
十岁的时候,觉得自己大有作为,想要拥有全世界。
二十岁的时候,觉得好好努力,跨越阶层,爬到顶端也不是不可能。
而等到三十岁,即将步入三十岁这个坎——
孙丽芳却觉得,“人生没有这么多非要拥有的东西,每天有爱的人在身边,有肉吃,有水果吃,想要的东西都买得起。”
这样的三十岁,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周允石想的却是另一种,提醒她,“你不想要私人飞机,各种宝石钻戒吗?”
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长指挟住她的下巴,轻轻啄吻着两下,低声呢喃,“我还差好多。”
欠你很多东西。
闻言,孙丽芳真是哭笑不得——
她这是洗脑洗的太成功了吧?这人不会思考的吗?
秉承着“你让我高兴,我就让你高兴”的原则,重生回来的孙丽芳确实做到了让周允石高兴,处理好麻烦,关注他的情绪,好好哄她。
却没想,对方回赠了这么个礼物给她。
“成为百亿富豪,去拍卖会大手一挥,想买什么买什么,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确实,这是十七八岁少女做梦时的梦想。
在流行席绢言情小说的年代,孙丽芳看了好多豪门富家公子,军阀夫人类型的小说。
以前没看过,到了大学疯狂补上,还喜欢跟周允石分享,碎碎念自己的梦想。
前尘往事,孙丽芳早就不记得了——
上辈子的事情,现在提起来还有些唏嘘。
“做不得数的,我现在不想要那些东西了。”
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孙丽芳不希望重蹈覆辙,变成前世的结局。
家破人亡,也不只是一种选项对不对?
如果不是自己出事,那就是周允石。
他们之中,肯定会有一个人出事。
想到这里,就有些眼热,吸了吸鼻子,女人的声音有点闷,“你听到没有?”
“不要搞了。”
别过头去,缓了下情绪,才扯出一抹笑容,“我不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
虽然可以归类为意外,但面对阿奇的老婆,孙丽芳还是难以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如果周允石不故意把项目推给林珍珍,不设下饵料,悲剧或许不会发生。
孙丽芳还记得阿奇老婆带来的米花糖,喷香酥脆。
女人圆鼻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给她献宝,“这是阿奇给俺炸的,米花糖不知道你吃没吃过,不值钱,拿来尝个鲜。”
白塑料袋围了好几圈,米花糖黏黏的,吃的时候不注意会粘点碎碎在嘴角。
就是那么一个朴实而满足的农村女人,说起丈夫时满眼期待与爱意的女人,在丈夫离世后,哭得都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