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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项目出事了,找咱们做什么?

孙丽芳搞不懂,“阿奇跟咱们公司有业务往来吗?”

过年的时候还是没活的,孙丽芳记得那个小伙子总是穿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牛仔裤,上半身套一个黑棉袄,圆头圆脑的,耳后别支烟,见人就讨好的笑着。

说是来城里帮大舅拉生意,专门给电梯找销路,干成一笔就有不少的提成。

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周允石这里。

过年的时候农民工普遍都回老家过年了,就算再回来也得一个月后。

算算时间,开工不到一个月就出了人命?

听起来怪吓人的。

“他们过年没有休息。”都是年轻时候拼过来的,周允石理解他们,却也没想到意外会走到前面。

好不容易接到单子,阿奇带着一帮老乡白天夜里的干,丈母娘跟老婆也来工地烧饭了,一家人就住在工地上。

“疲劳施工,大半夜从楼上走下来,走错了方向——”

左边是安全出口,右边是电梯井。

为了省钱,林珍珍找的团队都是草台班子,没有搭建防护板的安全意识,也没想过大半夜还有人在楼上施工。

天黑又加上疲惫,走路晃晃悠悠的,一转弯,转错了。

从五楼的电梯井踩空,直直的摔了下去。

不知道说幸运,还是不幸运。

幸运的是,电梯井下的钢筋避开了心肝脾肺肾等重要零件,没让他直接死亡。

不幸的是,阿奇晚上施工惯了,没回家也没人去找他。

等早上,人上工的时候,才发现钢筋上插着个人,还是活的。

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你之前见过她们,说不定会——”

还是小心为好。

林珍珍现在已经跑了,不跑不行了。

“之前套现跑还有大佬在后面给她撑腰,可是现在——”

项目黄了,大佬也保不住她。

阿奇的丈母娘跟老婆集结了一大帮老乡,成天什么都不干,就拉条黑横幅,聚在售楼部哭天抢地。

这两天,还搭起了灵堂。

如此这般,谁还敢来这买房?

房子卖不出去,资金就回转不来,资金链断裂。

要只是这样还好,找个人花钱消灾,处理处理就过去了。

海鲜酒楼大老板都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了,还会在乎赔偿和解吗?

可谁知林珍珍先沉不住气,跑路,彻底把阿奇老婆给惹毛了。

打了市长热线,让有关部门下来严查。

结果就是,一扒就扒出一大堆事情,非法施工,建高楼资质不合格这些就不说了。

项目存在重大安全法,必须封停。

“接下来,酒楼老板就麻烦了。”

项目各项材料的工程款要结,酒楼抵押的钱要还,死人要赔偿。

这三点还不够,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又撞上了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面派人来考察民生的节骨眼。

谁见过这个阵仗?

不是给钱就能了事的点了,酒楼老板彻底慌了。

如果没人接手,钱还不上,他前半生的家产都要搭在这里面不说,人还得进去蹲着。

毕竟,组织这个局的人是他,投标书的验资人也是他。

“现在正四处找人接盘,可能会找到我们。”

谁愿意接一栋晦气的地盘?

阿奇的丈母娘闹得最欢,见有人撑腰,叫嚣着,“不给一百万,这事没完!”

99年的一百万,哪里能给到这么多?

给不到,她就继续闹,听人建议在售楼部摆了灵堂不说,还带人去酒楼大老板家门口泼红漆。

都不知是谁教她的——

两级反转,靠着这个女婿,赚足了下半辈子的养老钱。

酒楼老板给她50万私了,她不干。

女儿叫她,“算了,我们收手吧。”她也不干。

搞得最后,阿奇老婆发火,骂母亲,“要来上海干工地是你逼的,说他没钱给不了我幸福,丢人现眼。”

“给舅舅打工也是你逼的,说他没出息,自己能搞出什么名堂?必须听你的,不然,你就不高兴。”

“换公司合作也是你逼的,本来好好的——”

现在,连阿奇死了,母亲都不能安生。

大冬天的,拖着棺材放售楼部门口,开着给来往的人看。

就为了要那一百万,彻彻底底的搭了一条生命进来。

女人哭喊,却给了老人灵感。

“对哦,那两个人跑了,不是还有那什么周老板吗?”

阿奇合作过的人,老人都找了一遍,利用同情心跟“面上不好看堵着人家属”哭哭啼啼,总能要个千八百的,更别说,那个周大老板了。

肯定更有钱。

就这样,阿奇的丈母娘找上了周允石,不管不顾的,就在公司发挥泼妇本能,哭天喊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允石害她女婿死了呢。

“老人那里讲不通,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周允石把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让孙丽芳,“在家待着,别接陌生电话,也别见任何人。”

是了,周允石打算收了那块地。

上面已经来人查封了土地,接下来会进行法拍。

走官司的话,阿奇丈母娘连50万都拿不到。

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项目施工人之一。

死在自己搭建的电梯井里,当事人也有一部分责任,不无辜。

海鲜大酒楼的老板被拖垮了,宣告破产,名下资产全部查封冻结,用来还账的还账,赔付的赔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听到酒楼老板的话,阿奇的丈母娘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一个几千万身家的酒楼老板,怎么会被我区区一百万拖垮呢?

玩得过火,短短两个月之间,从天堂跌到地狱。

一切都发生的刚刚好,令人始料未及。

上面的出手速度是很快的——

酒楼老板散尽家财,靠着家族兄弟的支援,补上亏空赔偿金后,灰溜溜的回了广州。

剩下的交给法拍,阿奇丈母娘只拿到了十万不到。

人都傻眼了,现在正四处找人,准备再闹事,从新接盘的老板手里哪一笔呢。

具体细节,周允石不想全部说出来——

包括前面,他都只说是怕人上门要钱,没说自己打算接手那块地皮。

说的越清楚,妻子操心的就越多。

看现在这个样子,是谁不着觉了。

“这其中,你有插手吗?”

蓦的,孙丽芳抬头看向丈夫,小心的问,“我知道你要对林珍珍下手,但应该不是这次吧?”

因为一个目标,牺牲掉一个无辜者。

心里有个猜测,孙丽芳希望不要是这样。

她不希望丈夫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损害自己的阴德。

回应她的是丈夫奇怪的眼神。

任谁被质疑了,心里都会不舒服,但孙丽芳还想问出来。

不问出来,她做梦都会想起阿奇“万箭穿心”血肉模糊的场景。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形象啊?”男人整理着衣袖,不无讽刺的说道:“你还真是会共情。”

共情到别人身上,一直站在弱者的角度,觉得自己如果是阿奇,被当成棋子,借刀杀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孙丽芳总是能共情到弱智身上。

而且,是出于信任,她才开的口。

却不知,这就触到了男人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