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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万里无云,连成一片湛蓝的痕迹,如洗净的蓝宝石透亮悦目。

战马嘶鸣,大地上只有缓缓的微风掠过的痕迹,可是风中却是满满血腥的气息。深山中的战场,重峦叠嶂的山丘挡住了视线,可是一声声枪响从起伏的山丘里传来,连带着不断的铁刃交击的清脆响声,让这个常日里寂静的山谷陡然喧闹了起来。

马蹄奔跑的声音不成节奏地踏着大地,嘈杂不已,人类的嘶吼声伴随着马蹄声在山谷之中回荡。

间歇性的一声巨大炮轰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晃动,硝烟的气息伴随着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藏在深山里的圆拱形的巨大研究所在炮火中已经塌陷了小半,军服肩上有着独角兽徽章的士兵们藏身在残柱断瓦或是尚还完好的建筑后面,竭力抵挡着已经攻陷了外围防护墙的敌军。

突然,最偏僻的左侧那一方的地方震动了起来,附近的宪兵正困惑地要去查看,陡然间轰的一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地面上刚过去的宪兵都被炸飞开来。

稍许之后,弥漫的硝烟之中,随着一根细长的漆黑钢索疾射而出狠狠地扎入墙壁上,一个人影一马当先从炸开的地洞下面冲了出来,敏捷地在空中一个侧翻。在那个身影飞掠的路径上站着的那个宪兵还在错愕中,突然一阵剧痛,血从他被割裂的喉咙里飙喷而出,他睁大眼一脸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而就在他倒地之后,割裂了他喉咙的人才轻轻地落在地上。

灰尘和硝烟散去,明亮的阳光之下,出现在四周的宪兵眼前的是一个少年的身影。

虽然沾染着些许灰尘屑末,却能看得清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少年的清俊面容,染上灰尘的浅黑色短发在空气中掠过,阳光像是在其中跳跃着明亮的光迹。

亮得可怕的碧绿色瞳孔,射出凶猛的目光和围在自己四周的宪兵们对视,其中近乎于野兽般的凶戾气息令人心惊。

锋利的双刃斜斜地竖在空中,刀锋上还有新鲜的鲜血在流淌,一滴滴落在少年脚下的大地上。

几乎就在少年落地的一瞬间,又有人连接不断地从炸裂开的洞口里冲了出来。

这些年纪不大的少年看起来都还尚未成年,令宪兵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少年士兵虽然也身着和他们一样制式的军装制服,可是肩上的徽章既不是缠绕荆棘的蔷薇,也不是黑白交错的羽翼,而是双剑交击的图案。

训练兵?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宪兵一时间错愕不已。

然而,就是这错愕的一瞬间,就决定了他们生命的终点。

漆黑钢索陡然射出,随着哧的一声急速的喷出,有着漆黑发色的少年的身影如一道疾风,几乎令人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而在他在半塌的屋顶上站定,任由手中的刀刃淌着血的时候,他路过的方向上的四个宪兵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只是他,其他的少年训练兵们也动作飞快地解决了一个或者两个宪兵,只是动作都不如黑发训练兵的凶狠和干净利落,而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也就是那个有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一边砍杀一边发出渗人的笑声的年轻男人了。

在其他训练兵都还在与自己区域剩余的宪兵缠斗的时候,唯独三笠和乌鸦的区域已经是干净得可怕,没一个站着的人影了。

“呜哇,一个三笠就够可怕了,再加一个还要不要人活。”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宪兵,退了一步和阿尔敏背对背站着,柯尼一边和对面另一个敌人对峙,一边忍不住如此低声吐槽。

听到了他的抱怨的金发少年只能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铿锵一声刀刃交击的响声,他接过了正在和艾伦缠斗的那名宪兵。

“艾伦!你去保护那些市民!”

他挡在艾伦身前大喊着,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艾伦愣了一愣,转头一看,四周的同伴都已经和各自的敌人交上了火,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能腾出手来。

他转身,一个飞纵,敏捷地落在他刚才冲出来的地洞洞口前。

炸药的硝烟和灰尘早已散开,地面露出一个大洞,一条粗糙的几乎呈现垂直角度的泥土台阶通往看不到光的漆黑的地下,此刻能看见隐约有人影在黑暗中蠕动着,一点点向着地面上攀爬而来。

或许是因为泥台阶太陡,也或许是体力太差的缘故,他们的动作非常慢。

因为胆子最大也最渴望自由,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爬在最前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的身子瘦得可怕,几乎是皮包骨,爬这段几乎垂直的阶梯让他费劲到了极点,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爬到洞口,阳光落到他脸上,那数年不见的温暖明亮的感觉让他不由得露出一个许久未曾露出的笑容。

他微微松了口气,再度向前攀爬一步,眼看阳光和地面的大地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急切地加快了速度,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脚下一滑——

垂直洞口的深度足以让一个身体健壮的大汉摔死,深知这一点的少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瘦得像是鸡爪的手在空中徒劳而胡乱抓着。

眼看就要从台阶滚下去,还会连带着压倒爬在他身后的一片的人群——

一只手陡然从阳光之中伸来,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

已面露绝望之色的少年下意识仰头,顺着抓住他的那只手看去,伴随着明亮的阳光中出现的是一张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面容。

他认了出来,那是刚才将他们从暗无天地的地下牢穴中救出来,劈断了锁在他们身上沉重的锁链的那群人之一。

虽然看起来是那群人中最年轻的人之一,却似乎是那群人的中心和头领。

这个少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睁得大大的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碧绿色瞳孔在光中闪闪发光,像是沐浴在光中的绿色宝石。半边脸都染着血色,新鲜的尚未干涸的鲜血还在顺着那浅黑色的发丝滴下来。

那一瞬间,他鼻子突然隐隐有些发酸,焦干的眼角竟是有了几分湿意。

这几年来在那个如同圈养着猪狗畜牧的地下牢狱里麻木地活着的他,已经太久没看到如此鲜活带着光芒的眼。

这个人在担心他,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上一次被人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是在多少年前,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在那个漆黑的或许第二天就会死去甚至变成怪物的地狱里,人性和感情都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最后只剩下一群行尸走肉。

…………

下一秒,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猛地用力,他被一把拽了上来。

他狼狈地摔趴在地上,一个费劲地翻滚,四肢大张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抚摩着他苍白的皮肤,他喘着气瞪大眼看着那刺得他眼睛疼痛不已的太阳,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眼角却是渗出泪来。

就这样疯了一般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过气来。

爬起身来,他看见刚才把他拽出来的那个绿瞳的少年依然跪伏在洞口,不断地将下面的人一个接一个拽出来。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年的侧脸。

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已经爬上来趴在地上喘着气的人们,都呆呆地看着那个在担心地喊着下面的人动作快一点的少年,黯淡无光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唔——!”

一刀将对方的刀刃磕飞开,尤弥尔刚要上前一步,突然那个失去了刀刃的宪兵从腰侧猛地拔出一把短柄火|枪对准她。

她一惊,本能地侧身闪开。

然而那个宪兵却是将火|枪一丢,在地上一个滚地,捡起刀刃,一个转身将喷气加大到极限,猛地向尤弥尔让开的方向冲去。

“啧,空的!”

一脚踩上那个唬人的火|枪,尤弥尔猛地追上去,可是速度终究迟了一步,落在后面。当她看清那个宪兵冲的方向时候,眼睛陡然一跳。

“糟了!艾伦!危险——”

刚把一个老人从地坑里拽出来,听到尤弥尔喊声的艾伦猛地回头,碧绿的瞳孔里光芒一闪,他以快得可怕的速度几乎是在一秒钟里就猛地拔出刀刃,举起,铿的一下挡住了敌人凶猛的一击。

然而,就在他想要反击的时候,那个宪兵突然一个后退,伸手一把揽住刚刚被艾伦拽上来的老人,将刀刃横在老人喉咙上。

“全部不准动!”

他嘶吼着,左臂紧紧地勒着老人的脖子,混合着凶狠和惊恐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丑陋到了极点。

年轻的训练兵们从四周围了过来,他们的身后和脚下,都是血淋淋的宪兵的尸体,他们围过来,用不善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宪兵。

尤弥尔、让和柯尼他们站着没动,三笠多走了几步站到艾伦身边也不动了,唯独红发的乌鸦冷笑了几声,一抬手,刀刃在他手中转了个圈,怎么看怎么凶残的三角眼一挑,毫不顾忌地大步向前走去。

一见那群年轻人最不好惹的一个要冲过来,宪兵紧张地后退一步,手一扬,在那面黄肌瘦的老人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

乌鸦停下脚步,并非因为看到宪兵的动作,而是因为艾伦一抬手将他拦住。

他用眼角地斜了拦住他的艾伦一眼,艾伦也侧头看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视数秒。

乌鸦低低地嘁了一声,一甩头看向其他方向,一脸不爽,手中的刀刃却是在手中转了一圈后干净利落地插入身侧的刀匣中。

宪兵一脸扭曲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多年隐藏在这所秘密研究所中的他对于外界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也不知道这群训练兵为什么会知道研究所的密道和地牢。

他现在唯一看明白的,就是那个绿瞳的少年是这群年轻人的头领这件事。

“你——小子——解下机动装置,过来!交换!”

一手勒住老人的脖子,他一手用刀刃指向艾伦。

手中的人质根本不保险,怎么看都是那个小子的地位最高,拿他做人质才安全!

正皱着眉低声和阿尔敏交谈的艾伦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那个宪兵恶狠狠盯着他的眼和那正正地指在他的脸的刀刃。

他一愣,然后目光微微一沉。

然后,他抬手飞快地解开了身侧的机动装置,哗啦一声,金属匣摔在地上,他就这样空手向敌人走了过去。

三笠握紧拳头,乌鸦侧着头看都没看一眼,阿尔敏和其他人则是担心地看着艾伦的背影,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让艾伦停下来。

凡是在这里的人都很清楚那小子倔起来根本不听别人的劝告。

看着那个领头的少年手无寸铁朝自己越走越近,宪兵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立刻推开老人抓住那个少年,毕竟少年的身手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等少年靠近之后,他反手一刀狠狠地刺穿了少年的右臂,接着又狠狠地刺了少年的大腿一刀——人质还是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最安全。

紧接着,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推开老人,伸手向按住受伤的地方有些站不稳的少年抓去。

手伸了出去,腿却是纹丝不动。

宪兵一惊,向下看去,只见一个瘦骨如柴皮肤苍白的少年不知何时扑过来死死地抱着他的腿,让他迈不开步。

气急败坏中,他高高举起刀刃,一刀朝着那个瘦弱的少年脑袋劈去——

少年睁大眼惊恐地看着劈下来的刀刃,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着那个男子去抓绿瞳少年的时候在旁边的他下意识就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

利刃刺下,鲜血四溅。

瘦弱少年睁大眼看着那个挡在他眼前的身影,利刃从那个人的肩膀穿透过来,刀尖就险之又险地停顿在离他睁大的眼睛只有分毫之差的地方。

鲜血从刀尖滴下来,落在他脸颊上,烫得惊人。

宪兵惊讶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他手中的刀刃刺穿了少年的肩膀,喷了他一脸的血让他的思维一时间有些停滞。

少年喘着气,双手抬起来,就这样用一双肉掌硬生生抓住了刺进自己身体的刀刃。

艾伦双手握紧刀刃,鲜血像是泉涌一般从他抓着刀刃的手掌流出来,血淋淋的令人心惊。

哪怕仅仅只是看着,就仿佛感同身受地觉得手掌无法抑制地疼痛了起来。

就在宪兵又是错愕又是惊恐地看着这个情景的时候,少年陡然抬头,一双眼像极了荒原里最凶戾的野兽,渗人到了极点,令宪兵胸口一颤,竟是被这一眼惊得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后退一步,少年抓着刀刃的双手就在这一瞬猛地使劲,竟是硬生生抓着刀刃将它从宪兵手中夺了过来。

艾伦咬紧牙一把将刺进肩膀的刀刃拔|出来,血淋淋的双手将其握在手中。

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宪兵,失去了武器的男人气势早已泄得一干二净,被他这么一盯顿时反射性地转身想逃。

可是男子才刚一转身,一柄刀刃就从后面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一刀穿心,他睁大眼摔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眼睛一点点失去了光芒。

艾伦站在那里,一身是血,分不清是别人溅上的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却还是站住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未被鲜血染到的脸颊上的肌肤有些苍白。

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转身,向那个跌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伸出手。

“没事了。”

他说。

“我们走。”

跌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呆呆地看着那个人对自己伸出的手。

那个人站在那里,尽管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之下,可是不管是头发还是衣服都染上了一层红得可怕的血色,尤其是伸向他的手更是血淋淋,看着就触目惊心。

他是恐血的。

被关在地牢之中的这几年,他对鲜血有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极度的恐惧感,看一眼就会心惊肉跳,几欲作呕。

可是现在,看着那只血淋淋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他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他所想起的,是在他即将掉回漆黑洞穴的一瞬间从光芒中伸出来抓住他的那只手……

啊啊……

他跪坐在地上,伸出双手握住那只伸到他面前的手,他的手被染上了他曾经恐惧不已的鲜血。

可是他轻轻地握着那只手,将那只手的手背紧贴在他的脸上。

他闭上眼,湿漉漉的泪水浸透了血痕,可是他的动作比什么都还要虔诚。

……在黑暗的地下,我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着您的到来……

而我终于等到了您的到来……

……

神啊……

我愿将我的身体和灵魂奉献于您的身前……

…………

……………………

***

一场恶战之后,年轻的训练兵们终于拥有了短暂的休息时光。

虽然名义上还用着训练兵的名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调查兵团的统帅还是驻扎兵团的统帅都没办法指挥他们。

新的少年王是唯一能对他们下达命令的人,除此之外,他们无须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没有人敢小瞧他们,所有人都清楚,那帮年轻的训练兵就是年轻的新王的亲信,也注定会是在未来成为上层阶级的人。等到十年多后,无论是调查兵团,驻扎兵团或是新建的宪兵团的统帅,还是高级官员、议会长之类的,都会从这些尚还稚嫩的训练兵中诞生。

然而,就是这群未来一定会成为人类之中最高层统帅者和精英的少年们,此刻一个个都没多少形象地或站或坐在地上。

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从他们身上弥漫开的血腥味令他们几欲作呕。

站在山崖旁的赫利斯塔用力地捂着嘴,不时发出干呕声,尤弥尔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其他人虽然不至于像赫利斯塔那么大反应,但是一个个的脸色也差得厉害。

虽然是训练兵中甚至在正式士兵中都算是佼佼者,但是毕竟都还是尚未成年的年轻人。他们从小学习着的是砍杀巨兽人的技巧,被灌输着的是保护人类的思想。

然而现在染红了他们的手和衣服的,是和他们同为人类甚至是同为士兵的那些人的血。

哪怕知道那些宪兵死有余辜,这些年轻的孩子们也无法轻易接受自己在杀人这个事实。他们虽然以士兵执行命令的立场强迫自己去做这种事而已,但是心头的重负却是可想而知。

对此完全不在乎的,恐怕也只有除了艾伦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三笠,和早已习惯杀戮的乌鸦而已,所以这两个唯独没受到影响的人被分派去四周巡视去了。

纵马而来,韩吉下马扫了那一圈脸色不好的年轻孩子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毕竟还小……”

她一边摇头,一边对紧跟着下马的利威尔说,“这些小家伙在回去之后最好都进行一次心理辅导,毕竟还是太年轻,杀人让他们心里压力太大了,不及时疏导的话有些心里脆弱的说不定都会崩溃。”

利威尔没有理她,只是径自向着左侧坐在一个微凸的岩石上的艾伦走去。

韩吉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去,镜片后,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半身都被血染红的少年,想要看清楚他脸上任何一点微小的情绪。

虽然是埃尔文的安排,目的是为了尽快让艾伦的声望上涨,但是四五天连续不断地让这个少年亲手杀了那么多人,她忍不住开始担心这个本性善良的少年会不会有什么沉重的负担。

……

“为什么那个人突然就抓着我的手哭?”

“哈哈……哈哈哈……”(干笑)

“他害怕我?所以吓哭了?”

“不,我想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说的也是,想我也不可能像兵长那么吓人……可是他死活不松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哈哈……”(继续干笑)

绿瞳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山坡脚下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说上一句话。一身的血,显得有些渗人。阿尔敏站在他身边,一边小声和他说话,一边手不停地一圈一圈地往他手臂上缠着绷带。

艾伦的大腿上也严严实实地包扎了一圈绷带,此刻肩上只是稍微处理了一下贴了胶布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渗着血。

“绷带给我。”

利威尔一开口,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就紧张起来的阿尔敏赶紧将绷带交到他手上,低头行了个礼,后退开来。

利威尔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整个儿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抬起来。

他熟练地将雪白的绷带一圈圈缠绕在少年的手臂上,细碎的黑褐色短发撒下来,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落下深深的阴影。

或许是感觉到帮他包扎的人的力度有了变化,正在出神的艾伦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利威尔顿时有些吃惊。

“利威尔兵长?”他问,“您不是在前线吗?”

“我那边结束了,过来看看。”

褐发的兵士长回答,语气很淡,细长的眼却是从艾伦肩膀上那个骇人的还在冒血的刺伤一扫而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做得不赖。”

他说,用牙齿咬断了绷带,然后抬手抚了抚艾伦的头。

这个有着重度洁癖的男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被小鬼头发上的血迹和灰尘泥土染得脏兮兮的。

“艾伦。”

在艾伦对利威尔说话之前,韩吉先一步开口将艾伦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好?”

她小心地引导着话题。

“哪里?”

少年碧绿色的眼困惑地眨了眨。

“是不是觉得,胸口有些沉重,不太舒服之类的?”

“哈?”少年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您的意思,韩吉小姐,”

“你看大家都有些不舒服,不止你一个,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连续两次碰壁之后,韩吉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了。

“艾伦,我知道最近让你杀死的都是人类,或许会让你有些难过和不舒服……你不要逞能,也不用太在意,毕竟……”

“您在说什么,韩吉小姐,我为什么要在意?”

出乎意料之外,韩吉的话被打断,而打断了她的年轻孩子仰着头看着她,对她展开了笑容。

那个孩子几乎一身都是血,他半边脸都染成刺眼的血红色,尚未干涸的鲜血甚至还在从他染得艳红的发丝上滴下来,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坐在那里,仰着头看着韩吉,就连碧绿色的瞳孔也染上了一层深深的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血淋淋的血人,看一眼都令人触目惊心,惊恐不已。

一身是血的少年对身边的人绽放开了笑容。

他的眼透亮得如一汪绿水,像是最清澈的绿色宝石闪耀着最明亮的光芒。

他的笑容仿佛最纯粹的光的融合,就如同天空中飘落的天使的羽毛那般雪白无暇的痕迹。

“我杀的那些家伙全部都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最雪白的光明,和最血腥的血色,这种最极端的对比同时出现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不知为何却是一种诡异到极点的融洽。

那融合在极端对比中的笑容,莫名地令人连灵魂都几乎为之撼动。

“将那些怪物从世界上驱逐干净,这才是正确的事情。”

绿瞳的少年绽开着天使的笑容,吐出的却是杀戮的语言。

“我可是要将那些家伙全部杀光的啊!”

……

——全部杀光——

………………

在那样的笑容面前呆住的韩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算是粗神经如她,在那种奇异的撼动中也有了一瞬间愣神。

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被利威尔包扎好伤口的艾伦已经起身,走到了一旁和刚刚返回的三笠说着什么。

“啊啊……这真是……”

捂住头,韩吉努力想要组织语言形容自己此时的感慨。

“真是……”

可是常日里一说话就可以滔滔不绝不重样说上几天几夜烦死人的女性分队长在将那个‘真是’连续重复了好几次,硬是没搜刮出几个词来表达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最终,她也只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放弃了这个念头。

……

【我看见天使从云端而来,将燃烧着火焰的血撒在大海大河之中,于是地面的水成了血。】

【象征着救赎的天使举起了剑,审判着人类的罪孽,落下神罚,在血海中降下旧的世界的末日。】

…………

“说不定这孩子还真的有成为革命的新王的潜质啊……”

深深地叹了口气,韩吉如此感慨着,然后用肩膀撞了撞身边靠着石壁正在低头擦拭着刀刃的同僚。

“喂,利威尔,你没什么想法吗?”

“什么?”

“就是刚才,刚才啊,看着艾伦笑的时候你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

擦拭着光滑刀刃的布条停顿了下来,神经堪比高山粗壮的兵士长稍微思考了一下。

“……嗯。”他说,理所当然的,“比不笑时可爱?”

“正太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