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有消息说郑芝龙归顺了朝廷，诏授为福建巡抚熊文灿手下的五虎游击将军……朱文听到消息不免心中一痛，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照这节奏自己将来是不是也得交钱买旗了……唉，白花花的银子啊！
月底传出山东清吏司提起旧事，户部兵部奉圣旨清军佐饷……
朱文起先吓了一跳，朝廷清军自己岂不是要倒霉，结果屁事没有……反倒因为不欠税粮，也曾担任练总为县里培养了一支堪战乡勇之事，被解知县作为典范报了上去……历来文武本来是不对付的，但解知县一直将朱文视为读书人，于是朱文的名字再次在登莱各位大佬的眼中一扫而过……至于能否记住，就看将来有没有利益纠葛了。
但形式上还是要走走的，至少先捞点土特产……兵备道，清使司这也来看那也来查，朱文不得不小心伺候，不光膝盖疼花费还不少，搞到最后官没升到，只是换来不少勉励，反倒是唐指挥使得了个治下有方识人善用的好评……
陈老狗却说朱文是因为先前送去的倭寇脑袋才幸免于难，不像自己补了去年的粮税还被斥责了一番……估计今年还得再花钱，不然怕是会得个下下的考评……下下？你求签呢！
十月据说东江又断饷了……户部和登莱道停发东江饷，也不知道跟先前的事有没有关联。朱文觉得东江镇是不受待见的，不然断饷前面为何要加个又字呢……
十一月高闯王登场的消息让朱文不禁哀叹……乱世正式拉开了帷幕……
腊月廿九朱文李力二人回到了老寨，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更何况如今还是挣了些钱的。
买了一堆礼物带回，众人得了礼物也都乐乐呵呵，只是穿越众的年味比起当地百姓而言少了很多，远没有普通百姓来的热闹。
百姓要祭祖，可穿越众却连个祖宗神位都没有，隔了大几百年怕是有些祖宗都还没出生……如今阔了得祭祖了！不然会被乡民笑话！
祖宗神位一时间是没法弄了，定制也来不及，于是也不管当地习俗了，便在张海洋的操持下按着后世他老家的习俗，在厅内设了桌子摆上祭品点了香烛，也算是凑合祭了回祖。
只是不知道这几人的祖宗有没有来，来了又如何坐？相互间也不认识，会不会打起来？到时纸钱怎么分？想必会热闹得很……朱文想到这场景，便直咧嘴……
媳妇周茹见状也是奇怪，妇道人家也不敢多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行礼祭拜就是，许是海外风俗便是如此……
一群人乐乐呵呵的磕头上香，那场面热闹的不像祭祖，倒像是一群山大王在烧香拜把子…………
“按这的习俗，夫君得去给上官拜年……还得准备年贴。”周茹最终忍不住提醒道。
“无妨，我早就备好了，过几日送去就是。”
“过几日？初一便得亲自送去，否则于礼不合……”
“嗯，没事，我自有分寸！”
周茹一听便乖乖的不再言语！
朱文早就安排好了，谁也没放过，早就让人去了登州和成山卫城等着，只等初一便去送礼，而且交代一定要送到门房手里，尤其是登州！反其道而行之，连去职的都没落下，说不定人家哪天又起来了呢？
一群人聚一起倒也其乐融融，唯一遗憾的是少了张岳汪铭涛两人……
朱文没事去了几处工坊，见到肥皂和炼油的环境后大为震惊，这要是……妥妥的得拉去坐牢，没个十几年都别想出来，搞不好还得拉去打针……
“亏得现在没环保，不然早就贴封条了！”张海洋作为生产负责人自然是清楚的。
“不是让你离远些吗？”
“你给修道啊？其他几处小寨都是山路小道，来回折腾路上撒了比这还不如！话说你那猛火油到底怎么回事，再不到货我这就停了啊！”
“延安府过来，哪有那么方便！停就停吧，产出全部自用！”朱文掏出烟卷瞧了瞧满地的油污，在张海洋怒目下又收了回去，没敢抽……
“油脂也不够！你的再去弄些回来！”
“我能找谁去？这年头老百姓买肉都挑油水大的，兵丁们都嫌饭菜没油水说我让人坑惯了，买肉没肥膘……”
“李力说，毛文龙在登州上岸，他要带兵去登州你没让？”
“去干嘛？有没有上岸都不知道，也没见到召集！不知道他哪听来的，说是毛文龙屠过登莱……你想啊，他要屠登莱那不是和孔有德叛乱一样了？你听过毛文龙在登州叛乱？”
“也是，孔有德都有记载，毛文龙不可能没记载！对了，孔有德什么时候叛乱啊？”
“我哪知道！登莱现在有没有这人还两说呢……我又不能去问巡抚，你老认识孔有德不？他要造反！你信不信？人家立马能把我腿打断！”
“好像也是啊！”张海洋瞄了眼朱文的膝盖。
“咱们粮食存了多少？”
“不知道，不归我管，得问包倩倩她们，我只管吃……”
“……”朱文直接无语了，无奈道：“往后要乱，大乱！咱们得悄悄屯粮，分地方存放！你要不忙也盯着些！”
“我没银子啊！”张海洋双手一摊。
“年后给你两万！你去收！”
“你还不如等秋收后收，或是去南方让徐家帮着收！”
“行吧，你就偷懒吧……”
两人来到演练场，过年也没人训练。
“你说我们现在能干过鞑子吗？”
朱文犹豫了一下，道：“不好说，站在那由我打，我能打到他灭族……冲到跟前，搅合到一起……你就准备给我烧纸吧！”
张海洋有些无语，心道：“站那由着你打？傻了吧？人家又不是跟你一样傻……”
朱文见状，笑道：“逗你玩呢，说实话我没底！别看养那么多兵，其实都没上过战场，闻香教那群人就是拿锄头的老百姓，手上拿根胶皮棍就能打散了……我心里清楚！别看平日里练的欢畅，真要上了战场都得打颤！我也不例外，阵仗越大越得尿……所以我把新老掺和到一块，指望着别刚一上阵就溃……”
“那以后真要打起来呢？”
“扛过一仗不溃败就算成了……我千方百计买甲，造火器是为了什么？只要有距离稳住，对方冲不过来，我就能用火器跟他们耗，耗差不多了我就能推上去用甲兵弄死他们，几个打一个不怕赢不了！”
“那要稳不住？让对方冲了上来……”
“那就完蛋喽……冲上来少兴许还能扛，冲上多就只能看我……跑的够不够快了！”
“所以你忽悠赵桐拼命造火器？”
“不能说忽悠，谁也不傻……他只是装傻，给自己一个理由而已，他要真不乐意也不会接这活……你不也一样吗？”
“你这人真特么没意思……大家开开心心装不知道不就好了吗？”
“老张啊，你觉的我们能在这待多久？争天下？保天下？挡住这历史洪流？满清？闯王？大西军？满朝的士绅集团？现在随便对上哪个就能把我们淹死，连片浪花都兴不起来……李闯能打到北京那不是假的，朝廷能维持到十几年后也不是假的，最后满清捡便宜更不是假的！真当自己是天选之子？靠了些后世的狗屁技术就能振臂一呼？”
“咱们可以借力打力啊！”
“以前我要跟你借十几二十万你借不借？”
“那时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啊？”
“那我要是拿出一堆本钱说我有大买卖找你入伙，你借不借？”
“毛病吧，都说不认识你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赵海洋说了一半突然不吭声了。
“我真没有骗你们，真的就想站稳脚能过上好日子，实在不行还能带着大家一块跑路……至于会搞成什么样子我没底，但我没野心……但改变一些东西还是有机会，让事情不变成原本的样子……原本的样子太惨了！”
“所以我们更该争取啊！”
“太难了，我们的认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想要改变就要面对整个世界，即便争取成功了以后真的会更好吗？所以我觉的我们就是扔到这个世界的一颗石子，看能不能打断一下原有的波澜……”
“你们两个还吃不吃饭？天都黑了，就等你们了！卧槽，朱文你又喝他兑的假酒了啊？”不远处传来赵佳丽的吼声。
“啊，来了来了，我和老张畅谈人生，一不小心投入了！”
“你们俩谈人生？忽悠鬼吧！”
“那，咱俩谈谈？”朱文挤眉弄眼道。
赵佳丽暴怒道：“滚！信不信我抽你？”
“哈哈，玩笑，玩笑！”朱文立刻嘻嘻哈哈道。
议事厅里火炉烧的暖暖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菜品比去年丰富了不少，只是没见啥绿叶菜……
“连个菠菜都没有……一到冬天竟跟萝卜干仗了！赵桐你倒是弄些玻璃出来盖个暖棚啊！”赵佳丽埋怨道。
“试过了，绿的看得心里发慌……还特么贼脆！”
“你怎么不叫上我啊，你得加石灰加碱！玻璃得退火！”
“你不是练石油么……我就自己试了几炉……”
“几炉就能弄出绿玻璃？不错啊！”
“呃，是十几炉吧……”赵桐小声道。
“嗨，你但凡找上几个烧琉璃的也不至于这样！”
“是吗？我想烧玻璃弄望远镜！”
“找制作眼镜的匠人啊！京城有苏州也有，搞不好大些的城市都有！”
“叆叇！对，我想起来了，拿水晶做的眼镜！”陈飞挥动着筷子道。
“你想起有个屁用……早不说！”赵桐夹了片火腿埋怨道。
“我那……我那有镜片图啊，论坛里下的！”陈飞看了眼周茹改口道。
“小茹妹妹，他们说海外的东西呢，都出来这么久了还惦记着那里的小玩意。”包倩倩笑着解释道。
“我知道，我见过相公的打……打火机……一按就冒出火来，端是神奇。”
“对，就是那些玩意。来尝块这个，不然都让他们吃没了！”包倩倩给周茹夹了几块土豆炖牛肉。
周茹夹起细细咬了一口：“土芋啊，没想到还能这么吃。”
众人一愣，看向朱文。
朱文也傻了，试探的向周茹问道：“这东西你以前吃过？”
周茹见众人如此紧张，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又咬了一口不确定道：“吃着跟土芋差不多啊。”
“赵桐，去拿个生土豆过来！”
“诶，马上！”赵桐跌跌撞撞飞跑出去。
周茹有些紧张，想了想又小声道：“京城天津一带也管这土芋叫土豆……”
朱文一手捂脸，道：“又白忙活一场……早知道，去年就能吃上土豆了……我的薯片，我的酸辣土豆丝……我的土豆牛肉！”
周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赵佳丽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茹妹妹，你是不知道啊，有几个傻子以为大明没有这土豆，将这土豆以为海外特有之物。硬是小心翼翼的种了三季，耗时一年多才将这土豆端上饭桌。”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到是把拿着土豆跑回来的赵桐吓了一跳。
周茹看了看赵桐拿来的土豆，也有些不确定，说是以前见过的没这么大。赵桐又跑去取了几枚小的，才得以确认。
朱文郁闷归郁闷，想了想又让赵桐去拿了辣椒。
周茹居然也认得，说是周掌柜曾从带回过，只是种在花盆中用来送人。
几人又七嘴八舌问了几样，结果西红柿玉米周茹没见过。但花生和红薯却是知道的，说是江南就有落花生和甘薯，只是和几人说的不同，没那么大。
“失误了！看来得派人去趟南方找找，说不定有些东西大明早就有了！”
“你去临清时没见到吗？”
“我去的主要是卖布卖瓷器的店铺……”
“花生这么美味的东西怎么会没普及？”
“兴许跟辣椒一样全都种花盆里了？”
“也许得油炸？寻常人家哪舍得费油？”
众人胡乱猜测道。
“花生本身就能榨油的，再说水煮五香椒盐都好吃……”
“管他呢，过几天就让吴副使去找，他路子广！”
“早该想到了，白费那些功夫了！”
“未必，没听周茹妹妹说那花生土豆都比我们知道的要小很多么？”
“你特么叫什么周茹妹妹？叫嫂子！”赵佳丽斥责道。
“是，是，是，嫂子！”赵桐赶紧改口。
搞得周茹一下不知所措……
“张海洋，你酿的黄酒不错啊！”李力夸道。
“买的！我哪有功夫弄那玩意？我很忙的！其实烧酒现在就有，只是那些脚夫一类的下等人喝！有品味的还是喜欢喝黄酒米酒！”
“等这几种作物找到，你就有酿酒材料了！”
“拉到吧，你听谁说……喝地瓜酒玉米酒的？”
“老白干不是地瓜干酿的吗？”赵桐一愣。
“滚蛋，人家跟我一样用的是高粱小麦！”
“那你还不如直接买酒来蒸馏！你酿出来的活脱假酒……”包倩倩笑道。
“我……，是啊！我特么非得自己酿干嘛？能省不少事啊，压价兴许比自己酿的还便宜！”张海洋拍脑袋道。
“我觉得你倒不如找几个酿酒师傅！对了，我看到野地里枯死的拉拉藤想起一样东西？”朱文挑了挑眉。
“什么东西？”
“那玩意好像也是葎草科的……”
“没那本事，你还不如骗几个洋鬼子试试……”
“什么东西啊？”李力有些好奇。
“啤酒啊！”
“其实我们知道的东西真的不少，可就只是点皮毛……”
“有时间慢慢在慢慢琢磨吧……”
“唉，就怕没时间……”
众人脸色沉重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明年怕是不好过，得多备些粮食！”
“已经在收购了，亏得陈飞的水泥，多建了几座仓房！你那海产品也得多存着点。”包倩倩回道。
“如果找到那几种作物，可以开些荒地种上！往后多口粮食就能多活一口人。”
“后金要是有粮，能吃饱饭是不是就不会打仗了？”小钮喃喃道。
“今年吃饱了，以后呢？打不打可不光是吃不饱的问题！后来他能吃饱了也没善待明国百姓！”
“那我现在得多吃点，说不定哪天就得饿肚子了！”赵桐端起一盘子卤肉往自己盘子里扒拉。
众人不禁莞尔，刚刚还抑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饭就吃饭，竟扯些没意思的！”
“就是，就是！来大家下筷子尝尝这海鲜煲！”
“吃饺子！过年不吃饺子怎么行！”
“我是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
“过了江就是北方，你得入乡随俗！”
“这煤油灯你们好歹弄个罩子啊！不然屋顶全都熏黑了……”
“赵桐，他说你呢！”
“嗯，嗯嗯，知道了，我尽力！”
这一顿，大伙大快朵颐，其乐融融。可每个人心中都曾闪过……明年还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