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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寝宫听岚殿,在这时节中,仿佛是与整个宫城都格格不入的地方。

新皇下令在月底,命六公主御暖儿与燕歌二皇子哥舒仁显完婚,正式迁入公主府内。御暖儿坐在窗前,仿佛那圣旨里

的公主是跟她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

大宫女华锦是个急脾气的,喜服送来一整日了,也不见公主试一试。

“我的公主哟,您倒是把喜服先试一试,有不合身的地方,织女们等着再替你修改呢。”

御暖儿回头看了一眼那刺眼的红色,又转过来趴在窗棂边上,“不用试了,合不合身都无所谓了。”华锦一听,眉头

锁得紧,“公主,这怎么使得,若是喜服不合身的话,恐怕不吉利呀。”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呸呸两声。

御暖儿却丝毫不在乎身边人说了什么,她闭上眼睛,回忆的都是尹子虚的画面。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的痴恋,更像

一种病入膏肓的绝望,两个人身体纠缠,汗珠从她的肩膀滑到他的臂上,又落回她的腹间,蜿蜒如小河,将她淹没。而他

则是她救命的稻草一般,让她不肯松手,即使有毒,也不肯松手。

这些日子,她干脆不去听外间的传言。

父皇出殡的那一天,她在自己的听岚殿里都能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声,三十多位后妃都要一并送去殉葬,据说这是太后

的主意。活人殉葬,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

只是那一刻,忽然她觉得也许不是自己病了,而是这宫里的人都病了。

“华锦,我的酒没了,再给我拿一壶来。”御暖儿晃了晃手里的白玉酒樽,吩咐宫女道。

华锦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劝道,“奴婢再给公主拿最后一壶,酒多伤身,再喝一点,咱们就把喜服试一试,好不

好?”御暖儿呵呵笑着却不接话,华锦也是无奈,先退了出去。

华锦刚退到殿外,便看到皇甫剑带着一队人过来了,她吓得一哆嗦赶紧行礼。如今皇甫剑已经升任御林军大统领之

位,怎么会突然到这听岚殿来。

皇甫剑冷笑了一声,“华姑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华锦低头道,“不知皇甫大人驾临,有何贵干?”

皇甫剑挥了挥手,身后的太监宫女捧了不少珍宝玉器过来,“这是皇上赏赐给公主的陪嫁之物,还有一份礼单,待到

公主出嫁之日,一并送到公主府去。”说着,他越过华锦往殿内望了望,“公主呢?”

华锦冷汗都出来了,御暖儿在内殿正喝着小酒,耍着脾气,这个时候怕是见不了人的。她灵机一动,便说道,“公主

刚刚试了喜服,有些乏了,正在休息呢。”

皇甫剑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好,那还请华姑姑转告公主一声,皇上那边还等我复命呢。”

华锦心里舒了口气,正准备送皇甫剑出去呢,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御暖儿穿着喜服,衣襟大开,香肩半露,“华锦,这衣服勉强合身吧,不必让她们再改了,反正随便穿一穿的。”说

着,她半倚半靠在殿门边上,醉眼朦胧地望着院子里的人。

皇甫剑看到她这副模样,微微一愣,但却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华锦的脸都黑了,赶紧过去把御暖儿的衣襟拉了整齐,帮她裹紧了一些,“公主,试好了就行,外面风大,快进去

吧。”

御暖儿酒劲正上头呢,一把就把华锦掀开,“我要去给心上人看一看。”说着,她满脸憧憬地就往外面跑去,脚步踉

跄地没走到两步,就跌进皇甫剑的怀里,被他一把接住。

御暖儿仰起脸来,望着皇甫剑,面若桃花,红唇欲滴,贝齿轻启,声如夜莺,“你是我的心上人吗?”这句话像是有

一双柔荑轻抚过他的心,按在他心尖上,又狠狠地掐了一把似的,揪心地疼。皇甫剑扶着御暖儿,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

松手。

华锦在边上想哭,自家主子发起酒疯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偏就这个皇甫剑是新皇御逸尘的心腹,她也不敢得罪,但

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就在皇甫剑怀里待着。正在华锦左右为难的时候,皇甫剑一把横抱起御暖儿,把她送进殿中,一直

抱进内殿的凤床上,然后才一声不吭地退了出来。

这叫华锦都有些意外,赶紧千恩万谢地送走这位大人。

皇甫剑带人回御书房复命,随行的几个小太监候在门外,互相对视了几眼,才忍不住小声地讨论起来。

“你说咱们皇甫大人,是不是对六公主有点那个意思啊?”

“这个很难说啊,皇甫大人平时对咱们皇上那是忠心耿耿,替皇上效力,常年奔波,连娶媳妇儿都顾不上……”

“你们懂个屁,我跟你们说吧,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有一回庆喜殿外面几个小宫女聚在一起嚼舌根子,说六公主是

**,整天勾引这个勾引那个,还说常有男人在她的听岚殿里留宿。结果皇甫大人就让人把那几个小宫女全给杀了!”

“这么说来,难道是皇甫大人……”

他们还在小声议论时,一个大太监从边上路过,阴阳怪气地提醒道,“你们几个懒骨头,不好好在这儿候着,还有心思七嘴八舌地聊着闲话?”

顿时,众人陷入死寂,一个个都噤了声,不敢再多废话。

***

御书房内,御逸尘把折子甩到一边,问皇甫剑,“怎么样?去香湖搜得如何?”

皇甫剑回道,“目前还未有结果,香湖实在太大了,而且只是单凭兰妃临终前的一句话,属下觉得可信度不是很

大。”

御逸尘眉梢一挑,“那你倒是给朕说说,这该死的镇国玉玺会藏在什么地方?”

“相传这玉玺是有灵性的,该出现的时候,它自然就会给出线索。”皇甫剑拱手道。

“这是什么鬼话,难道过几日朕的登基大典上,它会自动出现?还是你在暗示,朕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御逸

尘寒着脸,说道。

皇甫剑赶紧解释,“微臣不敢,只不过这是玉穹自古相传下来的说法而已,微臣只是认为,皇上乃天命所归,不必在

意这些细节,所谓大势所趋,相信平民百姓也好,文武百官也罢,都会折服在皇上的天威之下。”

他这么一说,才勉强兜了回来,可是御逸尘还是有些不快,倒是让他想起了另外的事情,“燕歌那边已经收到了朕的

文书,为什么还没个回信?哥舒芸儿至今还没找到吗?”

皇甫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其实微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御逸尘扫了他一眼,催促道:“有话快说,在朕面前,无须绕弯!”

“那日端王觐见,与炎千释一同来救人的蒙面女子,看上去就跟燕歌公主有几分相似。而且国师二话不说就追了出

去,后来人也没追到,还借口受伤一直闭关。微臣以为国师有事情瞒着皇上。”皇甫剑不紧不慢地说道。

御逸尘不说话了,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许久的沉默,皇甫剑跟了御逸尘这么久,对他的心思脾性都十分了解,再加上尹子虚武功深不可测,御逸尘早有忌

惮,而且尹子虚为人高傲,本就不受控制,再加上一点两点的猜忌,早晚会让他们的关系破裂。

“皇上,要不要微臣派人去宝华法殿监视……”皇甫剑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御逸尘眼风一转,“不必,若他真有异心,现在去监视,反而打草惊蛇。”

“是。”皇甫剑低头应道,可明显有几分不太甘心的表情。

外面太监通报,户部尚书于大人求见。

御逸尘这才让皇甫剑先退出去,让户部尚书进来。皇甫剑颔首行礼,缓缓退出御书房,临出来前,他故意滞了几拍,

听见户部尚书跟御逸尘汇报着去云坊拿人要钱的事,皆失败了。

御逸尘大怒提高了声音,质问是怎么回事。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原来云坊早就已经逐渐将生意转手的转手,

撤资的撤资,大部分的家产都已经搬离了皇都。不仅没找到云家大小姐,连云家主子全都已经离开了皇都。

不一会儿,于尚书从御书房里出来,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刚跨出门口,就听见皇甫剑在边上,安慰道:“于尚书受累了,最近事情太多,皇上脾气难免暴躁些。”

于尚书翻起小三角眼,看了一眼皇甫剑,赶紧堆着笑,“哪里哪里,皇甫大统领太客气了,为皇上办事,乃是我们的

本分。”

皇甫剑微微一笑,“下官怎么能跟于尚书相提并论,于尚书可是皇上的亲娘舅,这层关系,论满朝谁能比肩。皇上还

是能器重于尚书的,只不过这云坊的事确实难办。”

于尚书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是啊,一直都监视得好好的,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怎么突然人都跑光了,几时

跑的我都不知道,刚才在里面可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皇甫剑抱起胳膊,“云家主人是生意人,自然对风向早有洞悉,这也怪不得尚书大人。不过要追到云家的人,小弟倒

是有个拙计。”

于尚书眼睛一亮,赶紧向他作了一揖,“皇甫大统领真是在下救星啊,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皇甫剑凑到他耳边,细细声,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听得于尚书连连点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多谢!我这就去办!多谢了!”于尚书面露喜色,匆匆跟皇甫剑告辞。

刚送走于尚书,就见莹贵人凤潇潇轻移莲步,来要见皇上。皇甫剑向她行了礼,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与他擦身而

过,径自往御书房里面走去。门口的太监刚想阻拦凤潇潇,却被皇甫剑一记冷眼瞪了回去,只好不敢出声了,由着这位新

封的莹贵人进去。

皇甫剑心里暗笑,出卖兄长换来一个贵人位分,还眼高过头顶,不识趣,就由得你去热脸贴贴皇上的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