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询是个深不见底的人，他从何处来，为何会练就这样一副毒辣的心肠，他们从来都不得而知。
可偏偏却因为宋康的事与他打过几次回合，已是水火不容的对手。
“是我打扰小公爷与颜姑娘了吗？”他淡淡皱眉，笑着道。
坐在他对面的灵韵只感觉如坐针毡。
她后悔死了！
这修罗场一样的气息是什么意思？
她的小脑瓜子不停地想来想去，却一点儿都想不出来，只好赶紧去看颜樾，却见颜樾也半垂着眼睛，似乎对赵询的话充耳不闻。
这诡异的气氛凝固。
裴君烨冷笑出声：“若我说打扰到了，大人会就此离开？”
他才不相信他是偶然路过这里！
竟然这么想知道遗孤的去向？裴君烨心头不住冷嗤，面上的冷凝越来越重。
谁知颜樾笑了笑，似乎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周围的压力，坚决起身冲着裴君烨微微点头：“原本想着与小公爷畅饮，看来是不行了，天色渐晚，我不便久留，告辞。”
她动作快速，也不等裴君烨回答就朝外头走去，灵韵一愣，随后赶紧跟了上去。
裴君烨起身想去，却又思及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人，没能让他继续追出去，复而坐下看着面前的人。
“赵大人的嗅觉真是灵敏，连我在这里都能摸得一清二楚。”裴君烨目光似冰，“这盛京有什么事情是大人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比如说昭阳王的爱子藏在什么地方，又比如说，这位颜姑娘来盛京是做什么的，与小公爷又是什么关系.......这我可都不知道呢。”
赵询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似乎想要看到裴君烨生怒或是其他的表现。
裴君烨心头果然一跳。
但他面色不改，唇畔持了三分嗤笑与不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颜姑娘清清白白，与我有何干系？你别拿她来威胁我，你要是敢胡来，信不信我能让你这个指挥使大人立即做不成？”
“信，当然信。”赵询似乎很得意，笑出了声，语气也变得奇怪起来：“是吗？要是你们没什么，你为何这么紧张？”他挑眉，看了眼手里的杯子，似乎在细细端详，“这大半夜孤男寡女出来，要说没点关系，可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
裴老国公与裴国公皆是在与东面勾邺邻国交战时战死沙场，裴国公府落寞了这么多年终于因为裴君烨的承袭注入新的活力，有皇帝的爱护，裴君烨虽未能进入仕途，但好在因为祖父父亲的缘故，裴国公府依旧维持着多年前的繁荣，且国公府在盛京经营多年，手里不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隐藏势力，裴君烨此人又深得皇帝的欣赏，他想要做点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赵询却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陛下这个人不爱听奉承话，就爱听臣子的谏言。可有一点又很奇怪，陛下虽然喜欢谏言，却又需要无比听话乖顺的臣子，你说这是不是很矛盾呢？”
裴君烨一怔，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是个什么意思。
且又听他道来：“谏言出自无背景靠山的清白忠臣才爱听，听话顺从则是用来要求那些皇亲贵渭，我能坐到如今的地位，靠的不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可陛下却喜欢重用我，是因为——我能替他杀——人。”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收起了闲适的笑意，变得清冷又充满了诡谲。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君烨重重发问，他一直都不明白赵询为何这样做派，一路追踪，明明知道他们分两路走，而他们这一路是为了干扰视线用的，再不然就是拖延他们的搜捕时间，可赵询明明看出来了，却装作不知道，一路追着他们回了盛京——原以为他会被皇帝狠狠地责罚，谁知却传来他荣升的消息——
这一事接一事，裴君烨觉得他实在看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陛下不知道，杀人这件事的乐趣，特别是亲手持刀时，”赵询恢复了笑意，目光幽幽地似利刃，“等待的过程会让人觉得心里难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刀下亡魂，要是那样简单就结束了多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裴君烨听后脸色骤然一变，起身怒道：“赵大人别太嚣张了，这盛京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看来小公爷不相信，”赵询唇角上扬了些，“那就拭目以待吧。”
裴君烨重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外头才进来一个黑影：“大人，那姑娘回了外街的一家字画铺子。”
赵询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手里捏着的酒杯也被他转来转去。
“咱们回去吗？”
赵询起身道：“留下饭钱，走。”
黑影一愣，心想大人你不是没吃吗，不过只是心中这么想，口中恭敬道是，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跟着离开了。
※
颜樾因为这事连着整整五日都没有出过大门，要不是她每日都在书案前练字作画，两个丫头还以为她是生病了。
颜樾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她只是觉得赵询有些奇怪。
当时她与裴君烨似乎都以为他是为了宋康，可回来后细细一想，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可总是隐隐有种他一直跟着自己的错觉。
似乎被人监视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直到沈襄上门，她的心情才好了些。
因为认识她，王月没有提前通报，而是直接带着人进来了。
“颜姑娘。”沈襄进门瞧见颜樾在作画，眼前一亮上前，忍不住称赞，“不愧是靠这个吃饭的，果真是厉害！”
很少有人这样夸赞，颜樾有些失笑，问：“不是说很快就来，怎么这几日都不见？”
她原本只是想岔开话题，没想到这样的话被沈襄听在耳朵里却有些关心她的意味，她感动道：“也就只有你与我的性子合得来，原本是清河郡主家的延平县主过生辰做了宴会，也散了请柬到我家里，我本不想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假笑，但母亲强迫我必须去，为此我跟她闹了一通，然而最后还是没蒙混过去，你不知道，那宴席上我可是如坐针毡，看着那些小姐们简直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