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煞星，怎么走哪里都能碰到他？
颜樾简直是在心里骂娘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告辞的话，谁知裴君烨先一步开口：“赵大人擢升正二品金吾卫指挥使，此时不正应该在府中庆贺么？怎这么有闲心在大街上随处乱逛？”
二人不过一番对话，就已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剑拔弩张。
赵询说话的时候带着笑，眼里却只有彻骨的寒意，半点笑意全无。
“我去南阳一趟什么事都没做好，陛下却升了我的官，我应该惶恐才是，怎么能沾沾自喜呢？”他目光死死盯着裴君烨，轻笑一声，缓慢道：“陛下厚待我，我才更应该替他分忧才是，事情没做完之前，怎么能安心呢？”
裴君烨没有心思与他假客套，冷声道：“赵大人怕是眼神不好，不妨告知你一声，倘若你有事找我，明日递了名帖去国公府，受了帖子后再来找我，别做些下作的举动，这不像是堂堂二品指挥使能做出来的是，你要是丢了颜面，可丢的是陛下的颜面，大人可得三思才是。”
闻言赵询不再看他，而是一面在二人身侧坐了下去，一面盯着颜樾道：“颜姑娘，咱们缘分不浅啊。”
颜樾垂着眼睛不去看他，恭敬道：“既然二位有话要说，我不敢打扰，这就告辞回去了。”
开玩笑，这两个人较劲，她可不要在中间夹着当炮灰，还是早些走了比较稳妥。
“怎地我一来你就要走？难不成......”赵询目光烁然，似乎有暗流在眼中涌动，面上的笑带着一丝玩味，却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颜樾虽然不知为何他突然到访，但看这架势，似乎是冲着裴君烨来的，她心念一转，想到了那个与颜盛同岁的孩子。
她半垂下眼睑，心里却坐实了之前的猜想。
那个孩子果然是昭阳王的遗孤。
如若不然，赵询怎么会秘密前往南阳凤城搜捕？更别说在朔风寨时，突袭上山杀人放火无一不做。
这也解释了为何裴君烨一行人明明功夫不弱，却被袁不平与孟云给捉住了，看来是故意藏拙，目的是扰乱视线，争取让另一队人安全地离开。
整件事情有了串联，也印证了她早前的猜测。
再看了眼眼前这两人，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人是已经打响了战争。
看她垂目不语，裴君烨有些不安。
赵询这个人是从小兵小卒一步一步攀爬上来的，在做到金吾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之前，手上沾染过不少人的血，后来被皇帝重用做了从二品的副指挥使，一朝权力在手，他如愿成了皇帝手中的那把钢刀，皇帝用的很顺手，也很畅快，提拔他也都是半日半刻的事情，惹得朝中上下皆是不满，可皇帝不在乎，他要的是完全听从于他、且心思狠辣、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如今有了这样的人呢，他根本不会去理会那些人。
劝不动皇帝，也都有人转而派遣杀手去刺杀赵询，可几乎是有去无回，如此深不见底，此后即无人再敢去试探。
赵询不近女色，很少出入风月场所，也没有听说过他与谁家的姑娘传过韵事，但他有外室，就在城外边的庄子上，因为被他保护的很好，所以极少有人知道。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父亲裴国公在死前留给他裴家数十年经营的巨大的信息收集网，这些人游走在盛京以及其他都城的各个角落，或是裴家部属，或是外头招来，总之其余的事情不做，就是每日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传回裴家，再由专门负责的人将这些情报里的无用之物一一挑去，剥丝抽茧留下那些最为有用的，最后才呈交给裴家的主子。
这层关系他很少动用，所以很是隐秘不为人所知，但此次因为要保护昭阳王的儿子宋康，他必须得启用，所以顺带让人查了赵询。
赵询为人小心谨慎，多疑易猜忌，心思敏锐且手段毒辣，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牢牢地在皇帝身边站住了脚跟，让皇帝在某些方面不得不依赖于他——这也是他最为厉害的一点。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打探的工作变得异常困难，想要不被他察觉简直是难上加难。
查探的探子只查到他平日待在皇城内的宅子里，却会定时每隔半个月去一趟城外三里处的一家庄子，那庄子里外都有家仆与婆子丫鬟严防死守，而且那些人身上都带着拳脚功夫，想要硬闯或者是偷溜进去肯定是不行的，也试过扮作熟人进去，也都失败告终，连住在庄子里那人的面儿都没见上。
可裴君烨凭直觉能感觉到，那庄子里养着的必然是女子。
一个女子，被他细致地养在别庄，无数奴仆丫鬟伺候，又没有盛京的教条束缚——可以说除了光明正大，这女子算是很幸运了。
皇帝也不是没想到给赵询赐婚的念头，众人原以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不会同意娶妻，没想到他居然笑眯眯地同意了，还与皇帝赐婚的那个侯府小姐见了面，皇帝以为自己牵的红线很不错，大为满意。
谁知在婚事定下来的第二个月里，那小姐去庙里上香，半道上被劫匪掳去，虽然后来不过半日就将人救下，可她毕竟是被一群男人掳走，又待了半日，即便她真的清白，可谁又会真的相信呢？
皇帝震怒，当即传了诏令让三品将军卢将军去剿匪，又赐了侯府小姐许多的金银财宝以示安慰，赵询也亲自前往侯府，并且说明自己不介意。
那侯府原本就是惶恐皇帝的命令与赵询的残忍名声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将女儿许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更是迫不及待地去求了皇帝，说自家小姐自觉有愧，不愿意再结这门婚事云云，还说小姐昨夜里就偷偷跑去山上做了整日吃斋念佛的尼姑，哭声悲戚，简直是闻者落泪。
皇帝想要挽留，可木已成舟，只好讪讪着批准了退婚的请求。
自此以后，即便是皇帝赐婚，也没有哪一家愿意将女儿与之结亲，即使是即将落到头上，也会着急忙慌地将府中适龄的女孩子的亲事定了下来。
裴君烨想到这里，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颜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