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禁,赵询从御书房出来,迎面就遇到了与他人说话并行的吴锴。
“正是巧啊,指挥使大人。”吴锴脸上的薄肉挤到一起,露出个无害的笑容。
一旁随行说话的张孟千可惹不起这尊杀神,论品级虽与之同级别,但张孟千还是微微拢手行了个简单的见礼:“赵大人。”
赵询的眼扫过他,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对上了吴锴的笑容。
“吴大人此行专程来,不算巧。”
他在金吾卫混迹多年,宫廷内外都有他的人,吴锴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做了什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吴锴毫不顾忌,哈哈一笑:“我喜欢跟明白人讲话,更喜欢和赵大人这样的明白人讲话。”笑过后渐渐收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知陛下知道赵大人这般神通广大,耳聪目明后,还能否像如今这般宠信?”
金吾卫指挥使是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同时也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人,德承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皇帝,倘若他晓得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护卫居然在宫廷内外布置了眼线监视一举一动,虽不至于爆发,但也足够让赵询的地位跌落几番了。
“吴大人若是想要告状,请便。”赵询目不斜视,不待他回话径直越过他离开。
无谓的态度简直是干脆利落。
“大人,赵大人他想来并不在乎这,您要是想在陛下前说道,只怕是要吃黑脸还落不到一个好——”张孟千小心翼翼劝道。
通过弟弟的事,他算是与吴锴搭上了关系,有了利益关系,他自发的维护起了吴锴,不希望他因为这件无根无底的事开罪皇帝。
吴锴斜睨了他一眼,爽朗笑道:“我不过是试探他一下罢了,并无此打算。事实证明,赵大人真是个极度无趣的人。”
张孟千听得冷汗直冒。
赵询这样的人,无亲无友,从没有后顾之忧,因此给德承帝办起事来手段毒辣狠厉,毫不留情。
去年冬至时节,有个文官写了首追悼安阳候的诗文,里头有暗讽德承帝的意味,被人举报后,赵询带人进门将文官押进了典狱审问。
半月后被放出来时,他也得以见了一面,那文官原本体态略富,白净高个,出来时两眼无神,腰背佝偻,头发犹如干草枯竭,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污上了一条条的血痕,露出来的腿上伤疤因为走动开裂流血......
他呆滞地听德承帝说话,即便是让他签字画押也都木然的签了,往昔那个意气风发的文官模样已是荡然无存。
而这仅仅只是过了十几日而已。
自此以后,满朝文武对于这件事是谈之变色。
这样一个狠厉毒辣的人,吴锴居然只是为了试探?
张孟千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吴阁老的儿子。
吴锴背手而立,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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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铺老张说的不错,这一进的小院子外有门面,内有厢房,且环境清幽,厢房也不受街道烟火的叨扰,很是不错。
颜樾将小阁楼的窗户推开,能看到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正对面的是一家裁缝铺子,挨着的是家卖脂粉的,里头不停有小姑娘出出进进,很是热闹。
两家铺子的侧面还有个汤面小摊,老板娘笑脸盈盈地招待着顾客,烟雾袅绕着,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这里不错,租了。”颜樾拂了拂手上的薄灰,开口道。
“可是姑娘!他张口就要二十两一月,咱们拢共就一百来两,往后住下还要吃喝穿用,这——”灵韵皱眉头着急道。
二十两,她想过盛京的物价比南阳贵的多的多,但也没想到这么一间院子居然要二十两,还是一个月的价格,这让她很难理解。
王月收到她使的眼色,也犹豫劝道,“姑娘,这里的确是贵了些,咱们就主仆三人,要是住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院子,婢子想不如咱们换个巷子?您不是要看书写字吗?那头想必比这里还清净些,比这里合适多了!”
然而颜樾只是转身过来,继续查看楼下:“咱们要是坐吃山空,即使是再多肯定也是不够的。”
姑娘的意思是........?
王月已经反应过来,疑惑问道:“姑娘是想做什么赚钱门路?可咱们一无苦力、二无精赢技巧,拿什么赚钱?”
大盛的男女风化虽然不严苛,但在商户方面,女子依旧是被人看不起的。
可她们三个能做什么呢?
刺绣?不行,她与灵韵练把式还行,至多不把鸳鸯绣成鸭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还有那般技艺?
开饭馆?不行不行,她们就算了,姑娘可是闺秀小姐,十指纤纤是用来拿笔执书的,哪儿能沾这阳春水?
再说了,她们目前就这么点钱,姑娘又要强行租下这里,哪还有多余的闲钱开铺子?
她脑子里想来想去,居然没有一个可行的,顿时觉得自己很失败。
她将目光投向灵韵,见她也是与自己一样的表情,二人顿时愁眉苦脸。
难不成......
王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难不成姑娘是想求救于苏大公子?
苏家与冯家在盛京皆有分号,但由于家族实力与苏沣极会交际,苏家的商号在盛京也算是吃得开,冯家就远远比不上了。
姑娘帮了苏公子的忙,危难之际去要点报酬应该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王月忽然暗骂自己有这种想法,姑娘是颜家长女,怎么能作这样的举动?岂不是丢了祖上的脸?
颜樾并不知道小丫头心里的胡思乱想,笑了笑道:“咱们租下这里,不就是现成的铺子了吗?咱们开门做生意就是。”
灵韵急忙问:“可咱们什么也不会,要开什么铺子呢?还有开铺子本钱需要的也不少,咱们现在的钱料想是不够的........”
“开个字画铺子应该用不了多少钱。”颜樾微笑着道,看了看四周,喃喃道,“这个位置挂张松槐图,这里摆张立桌,再搁只花瓶,院子里的梅树要是开了,可以折一支插在里头,不但小阁楼是香的,还特别应景,要是夏日里可以摆支莲蓬或是莲,看着也舒心。”
“这儿摆个茶客桌,还有两把椅子,要正挨着窗户,这样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致,要是有客人上门鉴赏时环境也雅静......”
只有王月与灵韵呆呆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
对呀,开字画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