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裴君烨冷冷道,“我既然接下了这份嘱托,就不会让人将他带走,即使是赵大人你,也不行。”
“说实话,我很欣赏小公爷你的这份忠,”赵询直视着这位国公府的天之骄子,目光里带了一丝傲视与阴霾,“但到了盛京,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咱们不妨到时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陛下的刀快。”
“除非——”他冷笑一声,“你想做第二个昭阳王。”
说完不待裴君烨回答,自顾自将茶一饮而尽,起身就走:“茶喝完了,话也说尽了,咱们盛京再见。”
茶倌瞅准时机赶紧将马牵上前。
他接过缰绳,一跃上马奔疾而去,不留片语。
茶倌很是松了口气,正要坐下歇歇,却听后头传来一声闷闷的瓷碎声。
他回头去瞧,只见那位客人的右手松开,杯子已经裂成几块,无力地摊碎在桌子上。
※
盛京很大。
而且不是一般的大。
王月与灵韵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亦是没有见到过这般繁华的市井,却不敢图新鲜张头望脑地四处探瞧,生怕丢了姑娘的脸。
大盛男女礼制规矩不算严苛,街上偶有穿着华贵的女子妇人或步行、或乘轿,仆妇打帘子虚扶搀护,十分规矩,衣着比起凤城简直是新颖又华丽,看得她们俩是眼花缭乱。
从正大门进了城,主仆三人就一直在走,两个丫头也很疑惑,明明姑娘跟她们一样从未来过这些地方,为何她却好似十分熟络地形一般,带着她们走街串巷,拐来道去,一点儿也没有初来乍到的生涩感,即使是说回家一般熟稔都不为过。
孙衍隼到了城门就有人等着接,于是叮嘱颜樾寻到去处后就报个信给他,这就分了道。
颜樾不声不响地在前头走着,两个丫头进步慢步跟着不敢问,也不敢跟丢了。
终于到了一处朴旧的铺子前,虽然这门店不起眼,但却从传来阵阵香味,引得两个丫头直流口水。
灵韵终于忍不住:“姑娘,咱们不是应该先找住的地方吗?”
王月也附和:“是啊姑娘,这盛京不比咱们凤城或是南阳,地广人杂的,要是不找个安稳的去处........”
颜樾笑了笑:“这不就是找住所来了?”转头问灵韵,“咱们手里有多少银子?”
灵韵脱口而出:“还有二百一十六两三钱四分。”
“够了。”
她点头,想起什么又嘱咐道:“进去以后,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问。”
灵韵王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但颜樾已经掀开厚重的帘子进门去,也容不得她们二人多想,也跟着进去。
与外头的寒风冷意不同,帘子后头的堂子很小,却五脏俱全,两副桌椅,一竖柜台,角落里生着只烧的红旺旺的炉子,一旁的小台柜子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只红头酒瓶。
这样一副生活气息的景象,却没有人在堂子里。
颜樾唤了一声:“老张!”
王月灵韵疑惑,谁知从后头院子里掀帘子进来一位鬓角斑白、穿着深蓝布衣的老者,他半佝偻着身子,面上纵横的沟壑显示出他年纪不小,一双手上略微带着油亮,一看便知是常围灶台的。
听见有人唤,赶紧丢下切肉的功夫跑了出来,谁知却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盯着他,却也是一脸疑惑。
老张正与她们相对疑惑时,坐着的那个少女回过头来,看见他,露出个笑容:“老张,来一斤羊肉加汤煮,再来壶一壶仙。”
“要烫的。”
老张点好炭,将羊肉锅端上来,羊肉的油香与萝卜的甜混合在一起,经过细煨炭火的炖煮,勾的人食指大动。
“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小店的?”老张终于忍不住问了。
按理说,她这样的小姑娘是根本不屑来这破落小店,她们喜欢去望仙楼、明月阁之类的大酒楼,那里典雅又精致,不像他这里狭小又不起眼,根本不会有小姑娘光顾。
再说来这里的都是熟客,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俩都坐着吃,别站了。”她招呼那两个丫头,听到老张的问话笑着回答,“自有人告诉我的,怎么你不欢迎?”
老张见她态度谦和,说话有礼有节,也不像显赫门庭的娇贵女子,于是摇了摇头:“哪敢哪敢,只是我这小店生意一向清淡,少有生面孔,好奇问问罢了。”
说着点头示意:“姑娘慢用,有什么招呼一声就是。”
起先这羊肉馆的生意还算尚可,只是前几年他女儿被富贵门户家的公子看上,就要强拉回去作妾,被熟客裴小公爷救下后,那小人一心想报复,奈何屡次不得手,只好在生意上做文章,于是这羊肉馆的生意就淡了下来,倘若不是裴小公爷日常喝酒借着打赏送钱,这小铺面根本维持不下去。
难得有生客来,免不得好奇多问了几句,却也是有几分担忧。
但这一问一答以后,他又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毕竟即便这姑娘有什么,凭他的能力也帮不到什么忙,只能暗自祈求佛祖保佑是他多心了。
空余叹气后,接着回内院切肉了。
“爹!”
老张抬头看向内屋,见女儿红莲走了出来。
“前院是来客人了吗?”
红莲生的娇俏,杏仁眼小肉唇,虽然穿戴朴素,但也掩饰不了她的清丽脱俗。
见到女儿,老张难得露出笑容:“是,有个姑娘带着丫头来吃羊肉。”
“我在屋子里就听见声音了,”许久没有客人上门,听见有人来吃羊肉,红莲笑的很开心,“是姑娘的话,我就出去招呼了,省的你两头跑。”
自从出了那事,老张就关着红莲不让她出内院一步。
见红莲难得高兴,老张不想扫女儿的兴致,于是欣然同意:“去吧,顺道将炉子上烫好的酒给送去。”
“哎!”红莲答应了,快步掀帘子进了前堂。
一进门,就瞧见三个姑娘围坐着正吃着。
红莲将酒送上去,“姑娘,您的酒。”
抬头却看清了那姑娘的容貌,一时间心头惊艳竟然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在禁足以前,她跟着爹出去采买时也见过不少高门闺秀,大家千金,美貌者比比皆是,可没有一双眼睛能与眼前这双媲美。
她忽然感到一阵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