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恬随梁竟入园,现已是傍晚,墓园很安静,一眼望去,一个个墓碑立在园内。
右上方一排人站着,一个个上前放白玫瑰,默哀,木恬与梁竟走到他们后面。
木恬被人挡住,并不知道底下躺着谁,可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
于木梓。
于木梓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在一旁,似是在家属朋友的位置。
每个人放花,默哀三分钟,微微鞠躬。
梁竟的镜片挡着所有的情绪,到他时,足足默哀六分钟。
经过漫长的六分钟后,旁人将白玫瑰递给木恬,她终于看清墓碑上的人儿。
子书消。
墓碑上没有放照片,只刻了名字,出生日期,死亡日期。
木恬愣住了,随之慢慢走到墓碑前放下玫瑰,默哀。
她在想什么呢?
脑子里全是关于他说过的话,他笑的模样。
这么年轻,怎么会死了呢?
木恬发现对子书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也做不到那么冷漠。
她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丢掉了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让我那么难过?
于木梓看着木恬木讷的脸,心中不平,故意为之:“谢谢各位赏脸来参加柯消,不对,是子书消的葬礼,也请各位宽心,与各位接下来的合作会正常履行,不会影响各位收益。”
“公司会由他的弟弟接手,接下来请各位多多照佛,他在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各位。”于木梓微微鞠躬,眼神有意无意看向木恬。
木恬根本听不清于木梓在说什么,她盯着墓碑上的名字,脑子像炸开一样。
“我叫柯消,原姓子书,他是我弟弟,麻烦你帮我送他去福利院或警警察局,如果可以的话,别送那么远,我怕我找不到他。”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哥哥我明明很听话,我没有出声,没有哭,没有叫,没有喊,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为什么啊。”
“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姐姐不见了,难道你也不要我了吗?”
“乖,你做得很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的问题,哥哥没有不要你,只是让姐姐照顾你一小下下,我会来接你的。”
“你骗人!你骗人!”
“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
童年时那一幕近在眼前,他们的对话犹在耳边,那一大一小的孩子,一近一远的言语。
那个少年被他们带走了。
他毫无生气,不挣扎,不闹腾,只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空洞。
少年的模样渐渐与子书消重叠,那一抹熟悉的笑意,那时的托付,会所里的提醒。
会所门口,他们之间的对视,木安的反常,这一切的一切被遮住,如今拨开云雾。
原来是这样,原来...子书消早就来接子书安了。
木恬在众目之下,缓缓跪下。
众人惊讶,连梁竟都看不懂木恬的举动出于何意,唯有于木梓神情平静。
木恬对着墓碑用力嗑了三个响头,再抬头,已满脸泪痕。
那个麻烦她的少年,提醒她的子书消,还是没能逃掉命运的抓弄,以这种方式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那,现在的子书安又该怎么办?
她的木安又该怎么办?
仪式结束,众人散去,刚刚那一幕,他们只当木恬太入戏。
梁竟在墓园门口等木恬,远远能看到于木梓将木恬推开,她说着什么,木恬没有反驳。
于木梓转身带人离开,留下木恬站在子书消的墓碑旁。
她掩脸痛哭,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梁竟点了烟,坐在车里看着那个女人,他印象中的木恬,或笑,或恼,或榆木,就在来这的前一刻,格外冷漠。
今天的木恬,与他见到的所有样子都有出入,她积极的态度,淡淡的笑,让他想象不到,她还会哭。
梁竟想起当时公司刚起步,需要拉投资,他找子书消多次,终于换得一次机会。
梁竟无意中带上木恬与子书消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时常有意看向木恬。
梁竟利用木恬,一而二,二而三约子书消出来,他也一次又一次答应。
最终子书消提出,只要梁竟能教会木恬成长,给她机会,偶尔关照,子书消就跟他签投资协议。
他只当是子书消看上木恬了,这不是什么难事,便应了下来,如今看来,他们之间好似不那么简单。
没想到能藏得那么深。
梁竟看木恬之前的模样,不像是与子书消认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知道了。
言而总之,梁竟答应子书消的事,做到了。
木恬敛起自己情绪走到梁竟车前,敲了敲,他的烟恰好燃完,按下解锁。
木恬上车,一言不语。
“参加一个故人的葬礼,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感触?”梁竟打开车窗散开烟雾,拉开领带,调侃:“还是你真把我们的合作后续做得那么好?”
木恬趴到座位前,满脸带笑:“我是不是入戏很快,哭丧够专业吧?”
梁竟透过镜子看她,分辩真假。
木恬慢悠悠与他对视:“我以前兼职过哭丧,厉害吧。”
木恬靠着车窗,又跟他聊起公事,上报下一步计划以及进程,一切如常。
他对她的能力从来没有过质疑,十家店在她手里,进度是最快的。
梁竟看到她前后判若两人,渐渐松懈,取笑自己多疑。
梁竟将她送回住处,忍不住皱眉:“我给你的公寓钥匙呢?”
“在行李箱里,你现在要吗?”木恬误以为他要回钥匙:“我一会拿给你。”
“为什么不住。”梁竟问。
他承认的确有心安排她住近亲人,谁知道她会那么反感。
木恬正色:“在公事,我不会反驳你的按排,但在私事,我不喜欢被人安排。”
梁竟沉默。
“你不知道呀,我那个弟弟烦死人了,一天到晚都愁死我了,我不见他还乐的自在,一见就心烦,你还让我住他对门,你是不是居心不良啊?”木恬头一回抱怨,当是解释,当是缓和。
梁竟没想过还有这层关系,是他没了解清楚,歉意:“抱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