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话音才落,寒起就敲着桌不耐烦了,“你们有完没完,好好吃个粥就这么为难你们了?”阻了岑馨欲说的话,只得低下眼吃粥。
落云舒横了他一眼,“吃你的。”
转头看向厅外,“进来。”
厅外应声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断了半截手臂,落云舒几日没见着他了,却不想他自去断了手臂来,“这几日去哪了?”
方升看着她,无谓的扯了扯嘴角,“没去哪。”
“嗤~”
这事,落云舒懒得多说,起身走到他身侧,领着人去了外头,低声问到:“人是谁放进来的?”
“楼书音…”
落云舒瞳孔一缩,显然有些不信,他什么时候这般大胆了?
随后思绪压下去,漫不经心的问到:“还有呢?”
“季封。”
“果然有他。”落云舒低头看着飘到脚边渐渐消融的雪,沉默了良久,问,“去天下楼看过了?”
“去了。撞见了莲尘,她与我瞧了瞧,说是不合时宜,让我等着擒仙谷的人。”
“她倒是惯会卖好。”
落云舒转过身背对着他,“下去吧。”一步步迈进偏厅里。
方升站在原地看着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有些不甘,犹豫片刻,转身迈入风雪里,消失不见。
待冷风吹散白雪,落云舒才回身往人离去的方向看去,那一身黑披就的人原是爱着蓝锦的,也曾是个富贵人家的皎皎公子,天公不作美罢了。
转回眼,发觉岑姑娘今日却穿的素净,一身的白。
她惯爱紫衣的。
这世间的人,总爱白。好似这样就真的白了一样……
岑馨起身与她话别,“多谢大主使款待,粥很好喝……”
“你要走了?”落云舒截住她的话问到。
岑馨软软的一笑,点头应,“是。这就要走,怕晚了出不了城。”
落云舒别过脸,挥手让她走。
说离别就要一一说,她揖着手走到寒起身边郑重的告了别,说了些什么,她自己记不清了,也别指望着寒起记着,只是她没想到真有人替她记住了……
与凰雕道别的时候,凰雕却是满脸的舍不得,满语的惆怅感怀,与她平日行径背离的甚远,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此番一去,不知何年可见……”
话说得长难免有些啰嗦,偏凰雕头一回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这么多。
见她二人话聊,落云舒打着哈欠,挑着长剑,踏雪离去。
寒起自是待不住,早在她过来说话时想好了去处,话罢,一个瞬息闯入风雪不见了踪迹。
修姬带着人过来后,就不知扎进了哪条事物里去了,空着这一方偏厅与她二人。
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岑馨手捂着碗,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柔柔笑意,含情眸子默默注视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女子,咽下那些到嘴边的废话,道:“皆是死路,罢了。”
“说什么!”凰雕下意识想说一两句气话,可对面的岑馨摇着头让她闭口,“此些话且再莫要说。那人不是好相与的,你若是肯劳心,替离忧谷护着这天机楼,莫要叫人欺了去。”
“有大主使在,这天机楼,轮不到我劳心。”凰雕不解她话中意义,话也说得几分轻狂,似真不懂这偌大格局下的暗潮汹涌,难得让做惯了解语花的岑馨羡慕起来。
不禁自问,这离忧谷里还有这般人?思绪一起便止,“你虽只是一个少使,但谁又说的清未来会有怎般造化。”
“你倒是抬举我。”凰雕不认。
“自离忧谷问世至今,便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责任。偏她漓妍雪疏狂不惊,要入红尘,想与当今陛下比肩问探世事……”
这话一出便把凰雕吓了个半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面遮不住的惊讶的与慌张。
这里不是旁的地方去,这是玉罗城的城主府,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今日这话稍一走漏风声,别说出城门了,能活着踏出城主府的大门都不错了。
岑馨可没管这里有没有人,听不听得到,他们有没有命听,声音飘忽的说着:“陛下多情又寡情,只不过是让一个皇子号她姓氏做名,送到她面前。”
这个皇子凰雕一下子就想到了漓华,那三皇子、五皇子又算什么?
“哪有什么惊鸿美人、一见钟情……不过是色相迷人,全都是虚妄,人心才是现实。任你聪颖绝伦、武功盖世,不还是要一死?”
凰雕心头一惊,有些明白大主使为什么执意要送岑馨走了,原来……
“你糊涂了?!”
岑馨闻言看向她,笑,“我说错什么了?说错了当今陛下薄情寡义,借势江湖,又寡势江湖?还是说错了漓幽珠性烈果敢,偏偏顶下了诸多压力,离忧谷这才未见败落?”
对上她凛冽的目光,凰雕才发现来时路上自己是怎般猖狂,她又是脾性有多好,竟没舍得杀了自个。
“现下她走了这么久,擒仙谷避世,医谷、花宗等门派隐隐而上,怕是早就按耐不住想要打破格局。陛下也想掺一手。
世上情爱苦。连她尸身都不肯放过,皇牒上却不入她名。何苦挣扎……”说到这,岑馨满面痛苦的闭上眼,仰着头不去看凰雕。
凰雕倏然就懂了,她是不让自己瞧见她落泪,不禁满腹疑问,“你又何故与我说这些?”我看着像命长的吗?
“只不过是我多嘴罢了。”岑馨脸上笑意渐拢,不见悲意。
知她不欲多言,凰雕只好压下萦绕心头的疑问,瞧着她臂膀,“你这伤可经不得寒,还是多留些片刻。”
“我知道。”岑馨应到。
凰雕眉毛一挑,问:“你就不怕?”
“怕什么?”岑馨不以为意。
“我可是听人说过的,这雪域不比别的地方,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过去,还不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岑馨拢着袖子坐下,看了会雪,才回她,“相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我?”凰雕手指着自己,一脸问号。
“你和别人不同,什么都不知道,一股脑的扎了进来,又不见得有人护着你,偏你又不自知。”
岑馨说得诚恳,凰雕不由得认真了几分,“我是比不得那些嫡系,野路子出家,没人护着也是应当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有几分不服气,她自认武功不比其他人差,怎就……
岑馨起身摇头走开。
等她回神,修姬从外进来,命下人往各院送汤水,一片忙碌。才发觉岑馨还没和她好好道别,追出去,人已经走了。
雪下得很大,她的伤受不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