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黎征继位,两个月后,黎绍被囚于紫兰殿中一处无人知晓的密室里,同一时间,伤势反复恶化后终于痊愈的长孙伯毅也顺利潜入了蜀地。
手上虽然有蜀地的布防图,可若要集结蜀地的大军,他就必须先杀掉蜀王黎元善,而黎元善若死了,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长安去,传到黎征的耳朵里,到那时,黎征一定会再派人来追杀他,因此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说服蜀地的大军追随他反抗黎氏,他得想点儿别的办法。
可长孙伯毅并不擅长拉拢人心,以前在羽林军里,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有人主动接近他,长孙伯毅要做的就只是分辨人心的善恶,可现在,长孙伯毅必须让那些善心和恶心都向着他,这对长孙伯毅来说比上阵杀敌还要困难。
思来想去,长孙伯毅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来,于是长孙伯毅就决定用他最擅长的方法:威吓。
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长孙伯毅只身潜入黎元善的家中,悄无声息地杀掉熟睡的黎元善。
第二天夜里,当黎元善的死讯已经在蜀地传开时,长孙伯毅又按照那张手绘地图上表明的地点依次拜访了各个营地,入营时二话不说提刀就砍,直到没有人再敢接近长孙伯毅周身三丈之内,长孙伯毅才开口表明意图。
而那个时候兵将们都已经被长孙伯毅的气势和凶狠吓得心慌意乱,生怕一言不合就被杀,于是立刻缴械投降。
长孙伯毅就这样从蜀地的第一处营地杀到最后一处,花了三天的时间,落了满身的伤痕,终于是收服了原属于黎元善的十几万大军,就地在蜀地安营扎寨,重整旗鼓。
远在长安的黎征一接到这个消息就气得跳脚,与自己的心腹大臣商量不出个有效的对策,黎征就怒气冲冲地去了紫兰殿密室。
“长孙伯毅在哪儿?!”才刚见着在密室里悠然读书的黎绍,黎征就怒喝一声。
如今他只知道长孙伯毅人在蜀地,却不知道长孙伯毅在蜀地的什么地方,自从长孙伯毅收服了蜀地的十几万大军后,他派去的人就再也无法进入蜀地探查消息,甚至是无法接近蜀地边界,只要越界一步,必会莫名而死。
黎绍放下手上的书,一脸茫然地看向黎征:“伯毅在哪儿?我也想知道伯毅在哪儿,我还等着你来告诉我呢。你查了那么久,没查到吗?”
“你别跟朕装傻!”黎征大步走到黎绍面前,揪着黎绍的衣领就把黎绍给提了起来,“他不可能不跟你联络,他人在哪儿?!”
黎绍就任由黎征把他提起来,一点儿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软绵绵地挂在黎征手上:“与我联络?他若还能跟我联络上,那便是守卫这密室的你的亲信里面出了叛徒。”
黎征闻言一愣,冷着脸环顾四周。
这间密室是黎征特地为黎绍打造的,除了黎征、黎绍和黎征的亲信,没有人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因此黎征也不会做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就只安排了几个人守在密室里面,然后又安排了几个暗卫潜伏在紫兰殿里监视着这间密室外的动静,内外的守卫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个,个个都是黎征的亲信。
半晌之后,黎征收回视线再度看向黎绍:“你别想挑拨离间,朕奉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你,你的命在朕的手上,朕要你生你就生,朕要你死你就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闻言,黎绍哂笑一声:“你若敢杀我,还会留我活到现在吗?”
黎征咬牙切齿地看着不知畏惧的黎绍,突然一把将黎绍推了出去:“朕不杀你,是因为朕想要看你生不如死的模样!把他绑起来!”
黎征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来拉起黎绍,将黎绍的双手绑住,吊在了密室里的一处横梁上。
黎征走到一堆刑具前,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
“这些是朕专门让人从刑部大牢里拿来的,你喜欢哪一种?”
黎绍淡然道:“我跟你虽然是兄弟,但我可不像你,没有这样的嗜好。”
黎征的眼神一凛,转头瞪着黎绍,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朕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黎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桌上的一条长鞭,抡起来就往黎绍的身上抽。
皮革制的长鞭抽在身上,疼得黎绍浑身绷紧,只挨了这一下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咬牙忍下了痛呼,黎绍垂着眼,一副不痛不痒的淡然模样。
“好样的!”黎征冷笑,“朕就喜欢你这模样,你可千万要绷住了!”
话音一落,黎征就卯足了劲儿一下接着一下地抽打着黎绍,可空荡荡的密室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鞭响和黎征愈渐粗重的喘息,黎绍直到昏厥时也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没能叫黎绍哭着求饶,黎征气愤地将手上才长鞭丢开,咬牙切齿地看着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黎绍。
“安排一个医术精湛的军医长驻密室,好好照料朕这皇弟的身体,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要给他陪葬!”
难得黎绍能任他摆布,他又怎么能让黎绍轻易地就丢了小命?他可是打算要花费一些时间,慢慢地向黎绍讨回这些年黎绍欠了他的债,他们的未来还长着呢。
托黎征的福,密室里新来的老军医与长孙将军是旧识,与黎绍也有几面之缘,虽然也怕受到牵连丢了性命,可一看到黎绍身上与日俱增的伤口,老军医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便偷偷去雍府找到了雍宁,将黎绍的所在告诉了雍宁。
而自打黎征登基后不久就把黎绍给弄丢了的雍宁早就急疯了,因此一丛老军医的口中得知了密室所在,便要求老军医帮忙将他带进密室。
于是老军医便用雍宁买的好酒好肉为诱饵引开了密室里的所有守卫,雍宁就趁着这个功夫在卫泽和卫峰的保护下进入了密室。
见到黎绍的那一刻,雍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在暗部受训的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里,黎绍都没有这么狼狈、这么虚弱过。
“殿下,对不起,我来晚了。”雍宁跪在给黎绍当床的土堆旁,看着脸色惨白的黎绍,登时就红了眼眶。
黎绍艰难地抬手擦掉从雍宁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泪,虚弱地笑道:“你怎么亲自来了?被黎征发现就糟了。”
“我……”雍宁握住了黎绍的手,“我带您出去,我这就带您出去。”
黎绍却轻轻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不能出去,我是黎征的定心丸,只要我在这里,黎征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大权在握、局势已定。何况我就算是出去了也要被他追着到处跑,太累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人各有命,殿下您就别管别人了!”
“不能不管,”黎绍笑笑,“不过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大概也猜得到。你安排人保护好太傅和太尉,再安排人守在蜀地外面,把黎征派去的人都截下来。”
“您这会儿还担心长孙做什么?他在蜀地过得可好了!”雍宁心疼地看着满身是伤的黎绍,“蜀地的十几万大军都让他给抢了去,他这是要造反了!”
“是嘛,”黎绍轻笑一声,“那就好。”
幸好当初他将那张地图交给了伯毅,如今这情况还真是应了他当初的预言,他在长安动弹不得,唯有伯毅能去蜀地夺得十几万兵力,与黎氏朝廷相抗,唯一不同的是伯毅的这一战是为自己打的,与他无关。
“还没找到玉牌吗?”
雍宁蹙眉:“到底是一块什么样的玉牌?咱们的人都将巴国的那间小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玉牌,他们也依照您的吩咐回去岭南长孙被杀的地方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是很重要的玉牌吗?”
黎绍垂下眼,无奈道:“罢了,没找到就别找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可仔细想想,知不知道那个答案都无所谓,我的心意和决定并不会有所改变。”
黎绍这话说得叫雍宁一头雾水,可雍宁猜得出黎绍这话说得大概是他跟长孙伯毅之间的事情,而关于这件事情,雍宁现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雍大人,”卫峰突然走过来打断了黎绍和雍宁之间的对话,“黎征往这边来了。”
一听这话,黎绍就放开了雍宁的手,懒洋洋地在土堆上的草堆里趴好:“你快走吧。”
这大概将成为一场拉锯战,从现在开始,到伯毅杀回长安为止,他是唯一可以在长安城内与伯毅里应外合的人,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