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倾受伤太严重,不宜在马车上颠簸,九公主便命人收拾了一个清净的小院出来让她暂且住下府医跟着刘太医又是开药抓药有事亲自煎药的忙得团团转。
安置好桃倾,又命新月在跟前守着,沈君澜让青岚回去找甄大夫,然后带着墨瞳再度去了后山。
穆良知留在府上没用,便死皮赖脸地跟着去了,瞧了眼地上的血迹,穆良知有些疑惑道,“方才新月那丫头可是跟我说彩云是自己去找桃倾然后不见的,如今这般看来,彩云和那个紫衣女子定然是一伙的,彩云和那女子约好将桃倾引来此处,然后才发生了这一幕,只是彩云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是和桃倾关系很好吗?”
沈君澜没说话,双眼沉沉地望着地上那摊血迹,垂在身侧隐于袖中的双手渐渐合拢成拳,没得到回应,穆良知转头看他一眼,被他面上阴沉的气息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万幸只是刺中腹部,要是换了心脏可就没得救了,眼下也不是你担心的时候,找出那紫衣女子和彩云的身份才是当务之急。”
沈君澜淡淡瞥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回去吧。”
平静地落下几个字,他面上阴云尽散,丝毫看不出什么生气或者担忧的情绪来。
回到九公主府上,甄大夫和刘太医仔细研究了药方对药方做出了一番改进,见沈君澜回来,甄大夫道,“桃倾丫头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你别太担心了。”
沈君澜垂眸颔首,甄大夫道,“看她的伤口那出手之人应该并没有想置她于死地,伤口看起来吓人严重了些,但只要好好养上个把月就能彻底痊愈。”
沈君澜还是只点头不说话,青岚道,“公子,我已经命人去查了,我们的人追出去追丢了,不过那两个人走的方向不同,不一定就是同一伙人。”
“不是一伙人?”穆良知讶异道,“可是为什么会那么巧,那紫衣女子以彩云作诱饵引桃倾过来,又刚好彩云就那么刺了桃倾一刀?”
青岚也不甚明白地摇头,要说这两人不是一伙的,那目标也太过一致了而且看起来就像是配合的滴水不漏的同伙。
“两个人兴许只是目标相同,刚好撞上了,又或者她们知道有人在追所以故意分开走扰乱我们的视线,没有实际的证据之前我们都不能妄下定论。”
沈君澜下了一句结论,继而抬步往内室走去。
里面,新月和九公主都守在屋中,这件事是在她府上发生的赵歆九不可能视若无睹,若是找不出凶手她府上的人都难辞其咎,毕竟如今的许倾早已不是当初的桃倾,她的两层身份都让人不得不重视这件事。
“公子。”新月眼睛红红的朝沈君澜见礼,端着手里的药碗道,“这药无论如何也喂不下去。”
沈君澜目光从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人身上收回,抬手接过药碗,“我来,你先出去吧!”
新月点点头,转身除了屋子,赵歆九几次欲言又止,见新月走了才忍不住开口道,“这件事情是在我府上出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沈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九儿必定竭尽力。”
沈君澜客气地点头,“有劳公主,只是眼下还是请公主到外面休息吧,桃倾我自会照看。”
赵歆九微叹了口气,只得转身离开。沈君澜走到床边落座,一只手端着药碗,右手轻轻拂过桃倾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满目怜惜之色尽显。
他将碗送到自己唇边喝下一口,然后低头以嘴唇给桃倾渡药,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沈君澜忍不住蹙起眉头,却是一口一口将药尽数给桃倾喂下。
许家小姐未来宰相夫人在九公主府遇刺,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顷刻间便传遍整个盛京城,百姓们议论纷纷,许国公心疼至极,直接闹到了宫里的陛下面前,要陛下给自己的孙女儿讨回公道,找出刺客。
成景帝大怒居然有人在九公主府来去自如,当下责令晋王带领九城兵马司亲自调查此事,城戒严,京中人心惶惶,生怕杀手就藏在自己身边被晋王殿下抓住。
与气氛压抑沉闷的盛京城不同,逸王府内逸王赵奕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不满道,“织云,这是你头一回失手!”
唤作织云的女子正是逸王派去刺杀桃倾的女子,闻言她单膝跪地脑袋低垂着,“殿下恕罪,事出突然织云没想到沈大人会来得那般快,辜负了殿下的期望是织云之过。”
赵奕看她片刻,无奈地摆手道,“此事也怪不得你,谁也没曾料到小小一个宰相府侍女竟有如此头脑,居然知道先派人回去通知沈君澜,此事我虽有所准备让熙儿阻拦,但是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穆良知这个意外,不过也无妨,眼下桃倾受伤沈君澜定然无心理会朝堂之事,届时只要苏先生能找到前朝余孽的线索,我便在父皇面前立下了头功,而沈君澜因为一己之私耽误朝堂要事,我再联名几位大臣上奏弹劾,势必也能令他手忙脚乱一阵,如此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织云道,“殿下英明,事先在宰相府埋了一颗棋子,否则今日我定然是伤不到那桃倾了。”
赵奕扬眉,“那个人不是我的棋子。”
织云微讶,“殿下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我们的人?”
赵奕颔首,“没错,我听你提起的时候也有些惊讶,险些都要以为是自己人了,如今想来那个人被你抓过来完就是故意配合你,因为她的目地和咱们相同,倒是有趣。”
“那依殿下看,那人会是谁的人?又为什么要刺杀桃倾?”
赵奕摇头,“这个我便不清楚了,此人来得怪异,她既然能够得到桃倾和沈大人的部信任想必是在宰相府潜藏许久的,只是她是谁的人又为什么要针对桃倾或者说针对沈君澜,这个我便要仔细斟酌一番了。”
织云颔首道是,赵奕突然道,“去请苏先生来。”
闻言,织云有些犹豫道,“殿下这般相信那个苏先生?”
赵奕弯唇,“此前我是不信的,但是自从父皇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之后我便不得不信了。”
织云拧眉,“殿下此话怎讲?”
赵奕端着茶杯在唇边晃了晃,“苏先生早前建议我将那些前朝奸细送进宫的时候我因为怀疑他,觉得这些人应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只是最终看来,还是苏先生棋高一着算准了父皇多疑的性情,而且此人手段高明,许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他都能手到擒来,我便是不想重用他不行了。”
“殿下,”织云眉眼间难掩担忧,“织云以为,这个苏先生来历不明,而且看他的气度不凡手段高明绝不像是普通谋士那般简单,织云知道这话不该织云来说,但是眼下正是争储的敏感时候,若是在此时出现什么差错,只怕会令殿下陷入两难之境啊!”
赵奕眉心蹙起,“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只是正如你所说太子那边势力如日中天,而我却因为柳轻语的事落得个声名尽毁,于我是大大的不利,我之前想要拉拢廖将军,谁知廖将军府出了那等事,我想与沈君澜走得近可他此次据我于千里之外,除了六部中的吏部和户部之外我手中无人可用,府中幕僚虽也多才多智,但与苏先生的运筹帷幄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太子身边有礼部和工部,又有傅太傅作保,现如今他更是与辅国公府的四小姐走得近,若他娶了辅国公府的四小姐那与他而言是大大的助力,于我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利。”
话毕,织云有些不解道,“这些年一直都是殿下和太子在争权夺势,却从不见晋王殿下有什么动作,难道殿下和太子都从未怀疑过晋王殿下背后有什么部署吗?”
她是赵奕身边最信任之人,此话若是换了旁人来说定然是一顿打骂,可是眼下他仅仅蹙了下眉头,“老七没有那份心思,对皇位没有任何的野心,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处处为我着想,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织云闻言低声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您并不能保证晋王殿下毫无野心,若他这些年只是在扮猪吃虎,您和太子斗得不可开交,到头来受益最大的却是他,而且这么多年来穆府一直没有明确的表示,您和穆小将军又有误会,若是穆小将军要帮助晋王殿下,那出手推着他走也是有可能的,殿下,您该小心些才是。”
织云说得严肃,赵奕也不得不凝眉沉思起来,这皇家之中没有谁是真的毫无野心,这些年老七表现得太过淡然了,无论他和太子怎么斗他都置身事外,顶多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周旋一二,也一直都为他着想,以至于他忽略了,其实晋王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甚至有可能是比太子还要大的威胁。
“此事我会仔细考虑,你这些日子暂时待在府上,暗中调查一下今日刺杀桃倾的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赵奕如是道。
织云抱拳颔首,“是。”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桃倾手指稍稍一动便觉得身都被扯的疼,尤其是腰腹部的位置,昨日的记忆一股脑涌上来,头疼得几乎快要炸开。
“醒了?”沈君澜早朝过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府换便赶了过来,正好见桃倾睁开眼看着床顶发呆。
桃倾转了转眼珠看过去,有些惨白的嘴唇动了动,“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几乎很难察觉的哭腔。
沈君澜上前来抬手撩开她额际的碎发,“不久,一个晚上而已,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难受?”
桃倾摇了摇头,眼睛有些红,“彩云呢?”
沈君澜一愣,继而淡然地笑了笑,“当场就泡了,我们的人没有追到,也暂时还没有查到她的去向和来历。”
桃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沈君澜和衣在她身旁躺下,动作极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别难过,她这般的人不值得你掉眼泪。”
本来还强忍着不哭的桃倾听课这话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我那么信任她,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可她却在背后捅我一刀,我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她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帮着别人来杀我?”
她情绪有些激动,伤口被牵扯得生疼,可她却觉得那疼远没有心里的疼来得深,仿佛有刀子一下一下地在割她的血肉一般,她真的是把彩云当成了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别哭。”沈君澜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侧脸轻轻擦着她的脸颊,“别哭,我会心疼。”
桃倾红着眼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巴巴地看着她,哽咽道,“你说什么?”
沈君澜低咳一声,偏过头去,桃倾不满地撅嘴,“你再说一次我就不哭了。”
沈君澜,“……”
桃倾直愣愣地看着她,看着看着泪珠子又要往下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沈君澜转过头来,直接低头吻住她的唇,以吻封缄可比说再多的情话都有用得多。
桃倾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眼,眸中一片难掩的悲伤,哪怕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那些潜藏在心里的东西依旧如鲠在喉,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沈君澜并未有太大动作,只是单纯地用唇贴着她的唇,轻轻摩擦着,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桃倾本就精神不济这么沉默着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从房间里出来,沈君澜刚好遇上新月,新月道,“公子,老夫人和大公子少夫人来了,说是看望桃倾的,九公主正在前厅接待他们,可是让他们现在就过来?”
沈君澜默然摇头,“待她睡醒再说。”
新月只好应下,然后匆匆跑去前院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