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山】
这里民风淳朴，对外来人也十分热情。
就是有好些男人眼神都不怎么好，年纪不大就花了眼，不知是何原因。
听说是天灾。
幸好只是看不清，不影响劳作。
也算是老天有眼。
林语自那日从月落崖底出来之后，就一直四处游荡。
被困在山石中那么久，她还没有到处逛逛。
她在此处逗留了好几日。
山顶上有一处香火极旺的乐天寺，寺庙供的佛像与普通寺庙里的写意派佛像不同。
是真真实实地就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那里念经。
当地村民拜佛也是相当的虔诚。
乞求之事不多，更多的是来佛像前念叨一些细小的杂事。
比如今日家里的母猪生崽了，白白嫩嫩的非常漂亮；
比如家里的娃娃今日刚学会了走路；
又比如家中屋梁上结了一个燕子窝等等。
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佛，而是一个老朋友。
林语每次在这里听他们祷告，都觉得心里放松极了。
每日傍晚，村民们都汇聚在寺庙前的空地上，听一位说书先生讲故事。
今日讲的就是魔修先祖断归雁的故事。
林语本来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集会。
说书的人，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一些东西，然后添油加醋一番，通过捏造别人的故事，来讲一通大道理而已。
但是涉及到断归雁，她也有点好奇这个说书先生能讲出什么东西出来。
不管是仙修，还是魔修。
关于断归雁的记载都非常少。
他鲜少在外界活动。
所有人都道，他是孤傲冷僻、阴暗诡谲的大魔头。
但只有林语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村民里有些见识长一些的还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听到先生要讲大魔头的故事，怕带坏孩子，犹豫道：
“先生呐，这要不您等会的，俺先让娃儿们先回去，别吓到娃儿。”
说书先生微笑道：“不必，这位先祖，是个相当温柔和善的人，他的故事不吓人。”
温柔？
和善？
这两个词到底哪个能跟魔修先祖这四个字对上啊？
这简直比昨天讲的一个和尚单杀仙尊府三位长老还离谱。
仙尊府嘛，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
尤其是这里大部分的人还亲眼见过仙尊府的那位特立独行的二长老。
对他们来说，那位已经算得上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是他们普通百姓这辈子都追不上的。
而昨天说书先生讲的，便是一个和尚单杀仙尊府三位长老的故事。
这三位长老就是三长老叶蓝桥、五长老牛莽和九长老李颂。
九长老是个手艺人，功夫差一点，他们能理解。
但三长老和五长老输了他们还是不信的。
三长老叶蓝桥是他们听的第一个故事里的人物，那女人，凶得咧，二长老在她面前就是小菜。
二长老都这么厉害了，那三长老能差吗？
再说五长老牛莽，一身的硬功夫，块头比两个人都大。
那个和尚能强成啥样，才能一个打三个？
不信！
和尚再厉害，那也是慈悲为怀的，断然没这么大的杀气。
听到这句，说书先生的眼神当时就变了。
是说不上来的那种严肃。
“慧远大师也可一人单挑这三位，只要他使出全力，甚至能与仙尊对上一对。
他杀过的妖魔鬼怪多不胜数。
他不是没有杀气，而是他的杀气从来不对着弱者。
这个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和尚，修佛法的、修佛心的，能做到一尘不染、悲悯天下的少之又少。
慈悲的不是和尚，而是慧远大师。”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悲壮。
村民们也愧疚地低下了头。
因为他们遇见的是个慈悲为怀、宽容大度的和尚，便以为这个世上所有的和尚都是一样的。
这很不对。
也不应该。
不过这次提到魔修先祖，村民们还是觉得说书先生的温柔和善实在是有点吓人了。
村民面面相觑，仍表示不信。
大魔头温柔和善，那这个世上哪里还有坏人？
而林语此刻却皱紧了眉头，眼神看说书先生多了一分探究。
不过说书先生正和村民解释着，并没有发现她的眼神不一样。
接着说断归雁。
这位之所以被称为魔修先祖，并不是因为他开创了魔修道法。
而是因为，之前的魔修功法大多是损阴德、害人性命的。
而自这位开始，魔修渐渐变成了一种简单的修炼途径而已。
魔修术法与以往的那些歪门邪道大相径庭。
一开始大家并不信，怀疑断归雁是想迷惑众人，给魔修洗白。
然而，时间久了，有些慕强者追随他的脚步走，发现魔修真的就是一条不一样的修行方法而已。
尤其是对于被废除修为，很难在原来的道路上重新起步的修士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渐渐地，正经的魔修和仙修、佛修并无太大的区别。
至于以前为什么被妖魔化，边缘化，大概就是被那些邪门歪道的术法闹的。
先生今日讲的并不是断归雁的进阶史，这些东西，普通民众不懂，也不感兴趣。
他今日要讲的是断归雁飞升前收的唯一一个女徒弟——林语。
林语本人就站在外围。
心情十分复杂。
在世人眼中，她还是那个有好师傅、好道侣，让人艳羡不已的女修吧。
无聊。
林语不愿意听这些，转身要走。
却听说书先生道：“世间人皆道，龙吟和凤哕是一对神仙眷侣，但其实，这不过是一场算计、一场幻境而已。”
林语停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以前是不屑于为这些没有依据的事情分神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
觉得被幻术控制这种事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但整整七世折腾下来，林语也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这位先生从林语如何与极渊白虎相遇，什么时候捡到凤哕，到飞升，到被算计中了幻境与傅承礼纠缠不休，还有断归雁为林语废掉修为，最后被放逐，全部都说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时间线都能对上，但大多和林语的认知都不一样。
在她的认知里：
极渊白虎是恰巧受伤时被她遇上的，所以她才能顺利地与白虎签订血契；
凤哕是在一处秘境中捡来的；
她能飞升靠的是凤哕的助力和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因为那时断归雁已经飞升了，没人帮她；
而她和傅承礼相识也是机缘巧合，顺理成章，相互欣赏。
最后，是傅承礼诱导她破坏了鬼王封印，险些酿下大祸，还被废了修为。
傅承礼为了逃避责任，连他们的关系都否定了，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