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户原本觉得逃过一劫,自己收受的那一点点金钱贿赂,假如真的如吕小伟所说,上报朝廷定罪的话,估摸着也就是个罢职回家的结果,或许还能保住祖上留下的世袭锦衣卫名额。
可是直到吕小伟让他看了田老大的画像后,这才醒悟,自己居然在无意间,泄露了锦衣卫的机密,对方正是因为他的只言片语,然后通过其他渠道,探查到锦衣卫的押送时间和路线,间接的导致了二十名锦衣卫和十一名重要人犯的死亡。
这桩震惊朝野的案子,金百户居然沾染上了关系,哪怕就是这么一点点因果,对他这个小小的百户来说,都已经是无法承担,更何况,他还是专业侦缉的锦衣卫,对于这种泄露机密的事情,别说朝廷了,就是他们的锦衣卫家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里,金百户一阵阵的绝望,其实对于他这种军户来说,不管是战死沙场,还是死在捉拿凶犯的拼杀中,哪怕就是死于内部的斗争,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起码祖上的世袭恩泽,还是会留给后代。
唯独就是犯了罪之后,尤其是违反了锦衣卫的家法,这种处罚不管会到何种地步,但是祖上的世袭锦衣卫恩泽,肯定是会被剥夺了,假如真的到了这一步,就算他金百户侥幸留下性命,死后也没有颜面去见祖先,活在世上,无非也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眼下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吕小伟口中,审问揭发那些手下的罪行,所以,金百户刚一回到大牢,就迫不及待的召集所有手下,一一点出对方当初干的那些龌龊事,并且恶狠狠撂下话:“如今我已经危在旦夕,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机会,我肯定是要抓住的,所以,奉劝大家都按照吕大人的要求,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罪行交代清楚,否则,我活不下去,你们也都别想活!”
这帮同县锦衣卫手下,和金百户共事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狠辣,大家的心里不由一阵害怕,不一会,纷纷开始坦白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都被吕小伟派来的书吏记录清楚。
说实话,在这帮锦衣卫被全部带到县衙的路上,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哪些事发了,所以这些人的脑海中,把自己这些年干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而这一切,也都被吕小伟通过他心通技能,看的一清二楚。
由于这些锦衣卫的职权比较低,也没有审理案子的权利,加上在同县这个经济也不太发达的地方,他们干的那些事,无非就是找点借口,收点保护费,或者去那些酒楼妓院,吃拿卡要而已,身上也没有血债,所以吕小伟才放手让金百户去办这件事。
审理了一天案子的吕小伟,此时正在衙门的后堂休息,汪老汉这件案子,算是吕小伟经手过比较复杂的案件了,所以仅仅是弄清楚来龙去脉,就花费了整整半天时间。
如今天色已晚,加上那些刺客,因为薛霸天被判罚凌迟,导致全都吓得不轻,而将他们先晾一下,再审理的时候,这种恐惧更是会被无限放大,更加容易攻破心理防线。
而且,吕小伟趁着这帮刺客被吓呆的时候,早已通过他心通,仔细查看了这些刺客的记忆,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一些混迹江湖的土匪恶霸,被田老大以重金笼络在一起,听命行事的傀儡,虽说知道要找玉佩,却根本不知道六块玉佩的意义。
就在吕小伟准备以运功修炼,代替睡觉休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快速的靠近自己的房屋。
片刻后,怜烟笑靥如花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义兄,我回来了。”
对于怜烟的突如其来,吕小伟略有惊讶的问道:“不是安排你跟踪田老大,通过锦衣卫的驿站联络,话说,你不会是把田老大跟丢了吧?”
怜烟一脸得意的说道:“义兄这是什么话,我的跟踪能力,放眼天下谁人能比,怎么会跟丢呢,是因为这个田老大当时逃出包围后,根本就没有外逃,而是直接来了同县,所以我也就跟着过来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然后找过来的?”
“义兄中午包围抓捕了所有驻扎在同县的锦衣卫,这么大的阵仗,全县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虽说那些百姓并不认识义兄,但是天底下的那个衙门里面,没有当地权贵的探子,能保密到什么程度?”
怜烟所说的这种情况,在如今的衙门里面是相当普遍的事情,一些牵扯人员较少的事情,还能控制住消息走漏的途径,但是像吕小伟这种大规模抓人的事情,最多有半天的时间,说不定距离最近的应天府个别衙门,都有人知道了。
但是,这种消息的流传,也仅仅应该是在各级衙门里面传播,根本不会这么快的传到其他府县,怜烟的路人皆知,仅仅是在夸大而已。
但是,跟踪田老大的怜烟,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踪迹,这本身就透露着反常,除非怜烟在跟踪田老大的过程中,监听到了田老大和谁对话,并且还牵扯到了自己。
进一步的分析,怜烟肯定是在确定田老大暂时不会转移藏身地点之后,才会出门传递消息,而按照现在这个时间估算,怜烟应该离开田老大的住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就说明,田老大不但在同县范围内,而就在距离县衙不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吕小伟的脑海中,在排除了县衙、锦衣卫和几个富商之后,突然冒出了一处原本排除在外的地方,毕竟一般的人家,也根本参合不了田老大他们谋划的那种大事!
“代王府?你跟踪田老大到了代王府?”
听见吕小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怜烟的得意之色立刻消散不见,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义兄,你这也太神了吧?我也就是说跟踪田老大到同县,你怎么猜到是代王府的?”
得到确定的答复,吕小伟的脑海中却回想起来,当初正是田如烟和田如玉,两姐妹哄骗绑架了代王世子,并且最终将其杀害,这才有了代王小儿子替补为世子。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案子在前面,所以吕小伟当初得知押送人犯的锦衣卫,在同县境内遇袭,而且最终探查得知,袭击的刺客老巢,居然也在同县境内隐藏,这两件巧合的事情,同时发生在同县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代王,会和杀害他儿子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可是,如今田老大再被吕小伟故意放走之后,如同丧家之犬,按道理他应该在确认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直接去找他的幕后老板。
而现在怜烟处于隐身的鬼魂状态,吕小伟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能够发现怜烟的跟踪。
如此看来,站在田老大后面的人,正是拥有一块玉佩的代王,难道他也有了染指皇位的念头?还是说,他和传说中的建文帝后人,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当然,这一切光凭猜想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所以,在吕小伟的追问下,怜烟将她一路跟踪的详细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时间回到一天前,当时怜烟隐身在田老大的身边,一直跟着他在锦衣卫的围剿下,被吕小伟和张虎刻意放走后,田老大就一路朝着东边的方向逃窜。
可是,就在怜烟猜测,田老大会去应天府的时候,突然田老大掉头开始向相反的西边方向疾驰,这一反常的操作,差点让怜烟这个跟踪高手,都避之不及,毕竟田老大就是从西边的老巢跑出来的,这突然向回跑,一般人还真的想不到。
而且,田老大在急速掉头之后,不但加快了逃窜的步伐,而且还时不时的窜进两边的树林或者杂草中,仔细查看地面是否留存新鲜的脚印。
幸亏怜烟在吕小伟的安排下,目前是隐身状态,这才没有让狡猾的田老大发现端倪。
而田老大在掉头奔跑了大概十来里地后,又转向朝着西南边的方向逃窜,这让在后面跟踪的怜烟也是一头雾水,毕竟那边最近的县城,正是同县。
不过,怜烟仗着自己不会被人发现的优势,紧紧的跟在田老大身后,就在快要靠近同县县城的时候,田老大又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没有进入县城,而是绕着县城跑了一圈,又掉头朝着来时的路探查了大概五里左右,这才确信没有人跟踪,面对如此多疑之人,就连见多识广的怜烟,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然后在城门附近,田老大找了一处麦田,将脸上弄满泥土,打乱发髻,把衣服撕扯的更加破烂,仔细将沾了血迹的衣服边角一一撕扯掉,这才随便找了个木棍充当拐杖,装作流民颤颤巍巍的进了县城。
要说装作流民的田老大能混进县城,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吕小伟的功劳,毕竟他那会正集合了所有同县官员在衙门,排查与玉佩案有牵扯的官员,以至于城门口有了一段时间的空档期。
而进了县城的田老大,也没有直接去代王府,而是在县城里面兜兜转转的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溜到了代王府的西边侧门,在敲击了几下之后,对着开门的奴仆,出示了一块令牌,就直接被请了进去。
紧紧跟在身后的怜烟,和田老大一同被仆人领着,带到了代王府里面西北角的一处小院。
这处小院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偏偏院墙比外墙都高,而且守卫极其森严,基本做到了三步一岗。
而且,六感敏锐的怜烟还发现,在这个小院周围的树后、屋顶,还隐藏着一些暗哨,如此的警戒力度,要说皇宫也不过如此。
守卫在仔细查验了田老大手中的令牌后,这才派了两个侍卫,领着田老大进入小院的一间房内,而两名侍卫就直直的站在田老大身边,一动不动的监视着他。
只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就算他们把这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但还是阻止不了鬼魂状态的怜烟。
虽说田老大在侍卫的监视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敢乱看,但是怜烟则是没有这种限制,自打一进屋开始,她就开始观察这间屋子的陈设,试图找出一些能证明屋主人身份的东西。
这间屋子的陈设平淡无奇,并没有任何奢侈品存在,就是简单的书桌、书柜、木床、桌椅,从材质上来看,也就仅仅比那些地主家的好一些罢了,与代王府这个名头格格不入。
唯一能够显示出这间房子主人嗜好的,就是那已经放置的满满当当的书柜,怜烟粗略扫了几眼,发现书柜上的书可以算的上是包罗万象,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无所不有,假如这些书不是刻意摆设给外人看的,不敢想象,这位主人博学到了何种地步。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直低着头的田老大,和藏在暗处的怜烟,目光同时看向了门口。
一位年过五十、手拿折扇,身穿黑色长袍、头上插着木簪的男子,慢条斯理的施施然进门。
一名侍卫先是将田老大的那块令牌,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给男子:“师爷,这人拿着王爷的令牌,说有要事向您禀报。”
师爷伸手拿过那块令牌,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田老大,然后对着两名侍卫道:“你们先出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不过,告诉你们的领班,这人进来的事情,属于王爷的机密,不许任何人谈论。”
“是。”两名侍卫抱拳应诺,然后大步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怜烟虽然从侍卫的称呼中,得知眼前之人是代王府的师爷,但是从刚才这个小院的警戒程度,以及侍卫对这个师爷的恭敬程度来看,恐怕这位师爷,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对于后面他和田老大的谈话,格外的重视。
可是这位师爷随后的一句话,就让怜烟愣在原地。
“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