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六月时景。
陈洛初依然能感觉到寒凉。
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凉意。
想到不足月便意外生产,陈洛初的心里忐忑又悲伤。
紧紧地揪成一团。
她心里默默道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喝过太医开的催产药后。
阵痛一阵一阵地开始袭来。
刚开始的还能忍受,直到后来,陈洛初已经呼不出痛,手里捏着被角。
额头早已出了好几层的汗,鬓角的头发沁湿一片。
间歇的空间里,她大口地喘气,准备应对下一次抽痛的来临。
她见识过王慕然生产的痛楚,知道这才刚开始而已。
窗外星月稀疏。
外间皇后及众妃嫔都到了。
皇后眉间都是凝重。
王慕然紧张地看向内室方向,和淑妃对视了一眼,手里都是汗。
早产比足月生产更凶险。
陈洛初已经疼的有些战栗。
太医在门帘后问过产婆宫口开的情况后,又改了方子,重新煎了药送进来。
陈洛初被落月扶着喂下后不多时,疼痛果然又加剧。
一阵阵的痉挛感传来,陈洛初痛哭了,呻吟着。
她没有大声喊,没用。
一旁的落月早就红了眼睛,她用手背快速地擦把泪,继续给陈洛初擦着汗。
“娘娘,您坚持一下,小皇子一会就能出来了。。。”
陈洛初战栗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落月,我。。。疼。。。”
“皇上。。。。。。”
落月抽了下鼻子回道:“皇上应该在回的路上了,娘娘,他很快就能到了。”
极致的痛楚一阵一阵,直到三更时分。
太医在门帘外不时地问着产婆房内的情况。
王太医道:“娘娘,要用力尽快把孩子生出来,早产的孩子在产道太久,会有危险。”
这时外间传进来了一碗人参水,陈洛初喝过后。
她明白,这一关无论如何要过。
只能跟着产婆说的去使劲。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产婆说能看到孩子黑黑的头发,却始终卡在那里。
其中一个产婆出了内室回禀皇后,“皇后娘娘,情况危急,保大保小?”
皇后的眸子里猛地一跳,原本微微闭目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站起身来,从厅中走向内室门帘外。
听着陈洛初痛苦的闷声。
回身看向产婆,平声道:“皇嗣事关最大,保皇嗣。”
一旁的王太医听了,眉头惊觉一跳,他知道如果陈洛初今夜如果有了危险,他这个太医是脱不了干系的。
而且他知道一旦皇后定下保小,这些产婆的手段绝对不是一般的狠。
他躬身向皇后道:“娘娘,宫口还在开着,还可以等一等,再定。”
皇后冷冷道:“皇嗣要是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
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
她重新对产婆笃定道:“保皇嗣!”
产婆听完点点头,回身就往内室走去。
“大人孩子都要保!”
带了些疲惫的男声。
众人回头。
萧景泰眉头微皱,裹携一身沿路的风尘往这边走来,身后是紧紧跟着的德九。
本来听到皇后要保小的话时,王慕然就急的不行,然而又没什么话语权。
皇后的两腮莫名就红了起来,她低头行礼道:“皇上万安,臣妾的意思是。。。。”
还没等她说完,萧景泰对着太医和产婆又强调了一遍:“都要保,不然都提头来见!”
这一刻皇后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的嫌隙更多了。
他在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淑妃派出来送信给他的人。
知道陈洛初早产后,他心里一片不安,弃了马车,快马加鞭往回赶。
产婆和太医更加紧张起来。
萧景泰急的坐不住,在房内来回走着。
隔了帘子对陈洛初喊着,“陈洛初,你放宽心,不要怕。”
“我要你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
陈洛初此时已经要提不上气来,一度痛的要晕厥,但是心头却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要把孩子平安地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白。。。思宇。。。”
听到房外萧景泰的声音,她莫名地心里松快了些许,
瞬间又被抽疼填补上。
此时她只能吸气,吐气。
使劲,再使劲。
慢慢地,眼前淡紫色的床帏有些模糊起来。
摇摇晃晃,人影重叠。
陈洛初连间或传来的萧景泰的声音都要听不到了。
天亮时候,她使出了最后的劲,两腿间滑出大大的一团,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瞬时便松弛了下来。
肚子空了。
陈洛初闭上了眼眸,再也睁不开了。
产婆抱着啼哭的孩子,自己也差点哭了,估计是觉得自己的命终于不用陪葬了吧。
听到孩子的哭声,陈洛初笑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耳边便安静了下来。
再也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听到孩子的哭声,萧景泰绷紧的心终于也松了下来。
他赶紧走到门口问向太医,“宁妃怎么样?”
太医道:“宁妃娘娘安然生产,现晕睡过去了。”
萧景泰心里一片心疼,这是生生疼晕的啊。
王慕然和淑妃听到陈洛初没事,才略略放了心。
不一会,孩子被抱了出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皇子。。。”
皇后与众妃赶紧向皇上道喜。
皇上面上都是疲惫,颌首过。
他看了一眼孩子,眉目清秀,很是可爱。
然后就走进产房里看陈洛初。
陈洛初的身下已经收拾干净,换了新的被褥,但是房内还是一片血腥之气。
闻之骇然。
而平躺在床上的她面上一片苍白之极,嘴唇上都没有了血色。
萧景泰俯身轻吻过她额头,“安宁,苦了你了。”
“孩子很好,你放心。”
陈洛初沉沉睡着,没有丝毫回应。
太医随后进来,又给她试过脉,再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