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如化不开的墨一般让人纠结。
静静水面上浮荡着小船。
从船上向岸边看去,岸边依旧熙熙攘攘,不过中间夹杂了一些官兵的模样。
船舱中那男人举刀慢慢走向陈洛初,陈洛初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她侧头向光亮繁杂的对岸看了一眼。
萧景泰,你在哪。。。
她知道在那亮光里,萧景泰肯定找她要找疯了,还有阿信,陈予。。。
她说不出话,身子轻轻地颤着,眸子里都是惊措,在有限有空间里使劲地退着。
那男人蒙着脸,一双凶狠的眸子投射着阴冷的光,步步逼近。
当他举起刀即将落下时。
身后一高个男人喊道:“住手,主子那边飞书传来消息,先不杀她。”
那男人低头看了看紧张无比的陈洛初收了手里的刀,后退出了船舱,疑惑问道:“那如何处置她?”
陈洛初缓了口气,靠着船边直了下身体,一行眼泪顺着面庞没入塞着她嘴的棉布中。
她隐隐约约听那高个男人对另一人道:“主子的意思是留下她的命,找一处繁华的妓院,神不知鬼不觉把她送进去。”
“上边交代,不能让她从里地面跑了,不能做头牌,还有就是,要活的。”
“夜半会有船来接她,送到馨兰院里去。”
矮个子男人点头道:“这好办。”
听完这话,陈洛初刚刚稍微放下的心又紧紧地提了起来。
她复又使劲地扭动着身上的绳索。
奈何。
难以撼动。
她的手能动的部分向各个部位摸索着。
突然,她碰到了一件尖锐硬物。
在船舱的缝隙里,有一柄不知何日掉落在缝隙中的小刀。
她的心里莫名一阵乱跳,赶忙慢慢地从缝隙里抠出来,夹在手中。
背对船舱,慢慢磨着手上的绳子。
因着角度问题,磨的很慢,效果并不好,但是却不耽误她一刻不停地去做。
这时从岸边好像驶来些船,好像是例行检查的官家船只。
他们这个小船个头小,并不引人注意,高个子,慢慢转了方向,借了阴影,蠕蠕前行。
避开了与那官家船只遇上。
她现在全神贯注在手上的小刀,和被绑的绳子上。
他们好像就要在这船上躲一夜了。
高个子和矮个子轮流值夜看守着她。
到半夜时分,陈洛初终于把手上的绳子解了开来,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解着腿上的。
高个子男人已经入睡,那矮个子强撑着精神看着船舱。
当陈洛初趁了夜色摸出船舱时,远处正好有一艘通亮的船行驶过来。
陈洛初知道这应该是来接应她去那种地方的船。
此时船上的矮个子男人也看向那船。
陈洛初知道这时机不能再错过,她翻身就跃入了水中。
现在只能凭小时候的水性了,只要有一线生机,也是她要找寻的。
“扑通”一声,让高个子男人彻底醒来。
意识到发生什么时,两人齐齐看向那水面,高个子准备下水去捞她。
此时官家的船已行至跟前,例行检查着。
船头站着的正是安泽。
船上的高矮两人,瞬间不敢再动。
检查过一番,官家的船才又放行他们。
矮个子男人求询式地看向高个子,“怎么办,哥?那女子跳水里,也不知是死是活,现在也无从找起了。”
思虑良久,高个子道:“回岸上,再找个漂亮点的女人绑了交差。”
“这样可行?”
“只能如此,上头是宫里的人,她还能亲自出来看看是怎么的。”
两人驾着小船急急地向岸边驶去。
冬日里,河水又深又凉。
陈洛初凭着那两把刷子游着,渐渐便没了力气。
她看已远离了小船,回头之际还看到那满载亮光的船。
她不知道自己离被救又差了一步。
游出这个范围,她转向岸边游去。
身上仅有的热气被冰凉的水面一点点散去。
到了岸边,她却再也爬不动了。
-----------------
庭院幽深。
通幽小径。
假山翠竹环绕。
房间内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清瘦老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给床上沉沉昏睡中的人扶着脉。
他微微眯着眼睛,如同那墙边晒太阳的猫一般入定。
久久不动。
忽然他睁开了眼,眸子里都是精光,轻哼了一声,笑道:“妙极!”
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外间。
对着坐在书桌前那高个男子高声道:“宗主。”
易行云停了手中的墨笔,抬头挑眉,淡淡笑道:“如何?难道这世上还有你医不了的人?”
慕泽如哈哈一笑,“医她容易,只是我发现那小丫头竟然吃过我的往生丹,死而复生。”
“不过,她身体底子太差,寒症侵身,没有解了往生丹对冲的余毒。也就是她有幸能遇上我老人家,如果不清这毒,成亲后身体不会有孕,更甚的是,难说她这把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往生丹?她竟吃过。。。”
“为何?”
易行云放下手里的墨笔,他的画里是一幅翠竹,可见笔法苍劲。
他背起手,走向前厅的正中位置,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的面容逆了些光,高挺的鼻梁在光影里有些通透,眉骨生的极好,眉梢部位吊了些张扬味道,可是气韵却是厚重的,两下的反差奇异而和谐并存。
这时门声叩动,应声进来一女子,进来后对着易行云轻声回复着。
听完他默然颌首。
等这女子复又出去后。
易行云对慕泽如道:“老慕,这女子与咱们有些渊源,你尽全力给她把毒除了。”
慕泽如捋着下巴那里稀疏的胡子,摇头轻笑,他又竖了三根手指调侃道:“全力?不需要,三成即可。不过,这毒已在她身上盘踞时日已久,如果要除,需以毒清毒,等于是再死一回,可能会有些后遗症。”
“什么样的后遗症?”
慕泽如一脸无辜道:“看情况喽,能活命即可。其他的也不那般重要吧。”
易行云点点头,示意他去做。
房间内被炉火烘的极暖。
陈洛初穿了贴身衣物,露在衣服外面的穴道上都是细细的小针。
能看到她膝盖处棕褐色的疤痕。
她还在昏迷中,却满脸的痛苦,无法缓解。
口中唤着什么,易行云轻轻靠近了些,能听她喃喃唤着:“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