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亥收拾好自己,换上干净的衣物,去到裘氏那边。他发现,裘素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梁夫人感觉好些了吗?”林亥问道。平戎给他搬了把椅子来,让他坐下。
“......”裘素依旧沉默不语,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明白,梁闻修的死肯定让她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时间不愿意说话也是正常的。
“送来的东西一口没吃吗?”看到摆在床边小桌上已经放凉了的吃食,林亥转头问稳婆道。
“回公子的话。一口没吃,怎么劝也不吃......”稳婆无可奈何地说道。
“梁夫人,就当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多少用一些吧。”林亥好言相劝道。
这话是管用的,裘素果然听进去了。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中满是悲切地看着林亥,嘴巴也有些干裂,艰难地开口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别这么说......”林亥看着裘素凄惨的模样,心中生出愧疚与自责,“你的丈夫也是听了我的话才......”怕戳到裘素的伤心事,林亥没说完便止住了。
“不是您的错......”裘素摇了摇头,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了解他的为人,就算您不出现,他也终有一日会因为愧对自己的良心而如此......是我连累了他,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逼得他无路可走......他明明是那么善良,那么正直的一个人......”
“正因如此,您才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林亥放柔了语气,宽慰裘素道,“梁先生走了歪路不是您的错,是被现实所迫,是他自己做错了选择。可他的的确确是因为在意您和您腹中的胎儿。难道他临去前所说的一切,您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真的吃不下......”裘素哭着摇了摇头,说道。
“昨晚郎中和稳婆守了您一整夜。今晨去时郎中说了,您如今是悲痛过度,郁结于心导致的胎气不稳。昨夜已经见了红,好在救过来了。梁夫人,你可知道八个月的身孕,若有什么万一,那很可能就会是母子双亡的结果。”林亥只能好好给她讲道理,“梁先生去前委托我和平戎照顾你们母子,我不能辜负了他。再说,您也不想让梁先生唯一的血脉和您一起断送于此吧......”
“我......”裘素被林亥的话说动了,犹豫地看向了桌子上的粥。
“阿婆,麻烦您把粥给梁夫人喂了吧!”林亥让开了椅子,十分有礼地对稳婆说道。
“是。”稳婆应道。
见裘素多少吃了些东西,虽然没有全吃光,但林亥等人也放心多了,想着大不了就让她少食多餐。不吃东西,换做正常人,身子也肯定是撑不住的,更别说是身怀有孕的妇人了。
“您安心在此将身子养好。等您恢复些了,我便差人从水路送您去南阳,到那儿自会有人接待您。”林亥对裘素说道。
“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裘素缓缓开口问道。她知道,南阳城是秦国的王都,大秦皇城所在。所以能在南阳城扎住脚的人,非富即贵。况且他的属下居然是自己丈夫恩师的后人,能让“南佛祖”愿意托付的,一定是大人物。
“皇八子,林亥。”事到如今,林亥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再和她隐瞒下去了,于是就说了实话。
“公子亥......”裘素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亥。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怎么也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会是大秦的皇室。
“老妇拜见公子亥!”一旁的稳婆也着实吓了一跳,说着就要行跪拜礼。被平戎及时拦住了,平戎笑着说道:“不必行礼的,阿婆。还望您不要声张才是。我们公子此次是奉旨微服南巡,若不是遇到此事,也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平戎对稳婆和裘素说道。
“平戎,你现在立刻给映雪和初晴送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们。再托她们在城里挑一个安静的宅子,打点好一切。”林亥吩咐平戎道,“从咱们的队伍里挑四个稳妥的,等梁夫人好了,用咱们来时的船护送她回南阳城。安置好夫人,再多带些人手回来,咱们要去一趟舸州!”
“是!属下这就去办!”平戎点了点头回道。
“公子亥大恩......我们母子该如何报答......”裘素艰难地起身,想要向林亥行礼道谢。
“梁夫人快快请起。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林亥为裘素宽心,和善地说道。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稳婆:“阿婆,您最清楚梁夫人的身子,如今这边乱的很。我想,不如您同梁夫人一起去南阳吧,不知阿婆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除了女儿和外孙女就没人了......都让大水冲走了......”提到家人,稳婆也不禁掉了眼泪,“公子亥若能许我接上两个孩子,一同去到南阳,赏我们祖孙三人一口饭吃。我们一家一定好好侍奉梁夫人,侍奉她的孩子!”稳婆乞求道。毕竟在这大灾之时,若能去到南阳,还有一份正经的营生做,实属不易。
“梁夫人以为呢?”林亥询问裘素的意见道。
“阿婆陪着我,这一路上,我也能放心些......”裘素深知如今百姓的苦衷,很是同情稳婆,于是应了下来。
“那好。”见裘素同意了,林亥也没什么意见道,“那就有劳阿婆一起了。今日就去把您的女儿和外孙女接来这边住吧!”
“多谢公子亥!多谢梁夫人!”稳婆连忙磕头道谢。
“阿婆......起来吧......”裘素用手扶向稳婆,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足显诚意,“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老婆子姓娄。”稳婆笑着回道。
“我自此我便称您娄妈妈了......我腹中的孩子,还要委托您多多照顾......”裘素好不容易露出了微笑,虽然还力气,可精神看起来比刚才好些了。
“那是自然!”娄妈妈笑着点头道,她看着倒是个实诚人。一旁的林亥见她们只见相处的和睦,心里也就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