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诊治完毕后,收拾好诊箱,走出屏风,向林亥回话道:“这位夫人是因为过于悲痛,郁结于心,导致动了胎气,才会有些见红。老夫给开了个方子,先吃上几服药,固一固气血。但是这月份大了,想一直靠药维持,终究不是办法啊!唉......”
“大夫,您说,该怎么治?”林亥皱起眉头问,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郎中摇了摇头道,“还是得让夫人自己想开才是......”
“......我知道了。”林亥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银两交到郎中手中,谢道,“多谢大夫,我这就让人跟您回去抓药,有劳了。”
待郎中走后,林亥本想去看看梁夫人,却忽感不适,一个人后退着坐回到了椅子上。不知怎的,他头痛得厉害。想来恐怕是身体里的毒素还未全清,方才应该让郎中一并诊了才是。林亥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自己的眉心,以此来缓解头痛。可昨夜的景象像是烙印般地,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
梁先生褪去了自己的上衣,用衣服将长枪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足以看出他对那支枪的爱惜。他独自一人走出客栈,站在门口被大雨冲刷的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像是怕自己的血会弄脏客栈的地板一般。雨中的梁闻修,笑的无比惨烈、凄凉......
林亥眼睁睁地看着梁闻修将成就自己一生荣光的长枪,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腹中。他没有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地跌在雨中。耳畔边传来裘氏声嘶力竭地哭喊声......
他长这么大,只佩服过两个人,自己的父皇和皇长兄。梁闻修,恐怕是难得少有的,能让他心生敬意的真男儿。他一步一步走向客栈外,眼中所见的鲜红便越来越多。地上满是雨水,血就渗的更快了,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客栈最低一层的石阶。
林亥冒着雨走到梁闻修身边,将他的双眼合上,并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他身上。
“平戎......好生安葬梁先生......”
“是......”
“闻修......闻修......”裘氏抱着满是血渍的梁闻修的衣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裘氏痛哭地扶着独自闷哼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梁夫人......梁夫人!”
身后传来平戎焦急的呼唤声,林亥回过头见裘氏昏倒在地,连忙吩咐人去请郎中。自己则与平戎等人合力将梁夫人抬到二楼一间干净的包厢。郎中来时,裘氏已经有些见红。林亥和同行的诸位皆是男子,不懂这些。毕竟是奉旨出巡,自然也不可能有谁带着女儿家一起。
于是林亥又派人四处去请稳婆,可如今是大灾之年,稳婆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又是煎药又是施针的,很快天便亮了......
缓了缓,待头痛好些了。林亥礼貌地敲了敲门,等稳婆把门打开,林亥让人给稳婆端了食物。又给了稳婆一袋银子,让她这几日先留在这儿照看裘氏。见裘氏还昏迷着,林亥便想着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公子!我回来了!”平戎正好回来了,“梁先生已经安葬好了......地方十分稳妥,您放心。”
“那就好。”林亥点了点头,随即又感到一阵头痛,不由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哈......”
“公子!”平戎赶忙跑上来扶住林亥,担心的不行地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估计是累了......”林亥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对平戎说道,“大家都辛苦一夜了。吩咐下去,每两个时辰留换一次人,轮番守卫。其余没事的,就都去休息吧!”
“是!”平戎应道。
......
“亥儿救我!”
是谁?......林亥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发现面前笼罩着一片黑暗。循着声音远远望去,他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在向他招手。是她吗......
“映雪?是你吗?”林亥高声问道。因为那人仿佛被什么缠住了一般,好像即将就要被吞没,林亥没有多想,朝着那个人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亥儿!救我!”
越靠近,那人的面容便越清晰。是映雪,绝对不会错的!眼看映雪快要被人拉近无尽的深渊之中,林亥心里一紧,加快了步伐。可谁知明明看起来很近的路,却怎么也跑不完。
“不要!把她还给我!”林亥生出双手想要去抓住映雪,可是离的太远了,他抓不到。
直到映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深渊之中,他依旧还没有赶到她身边。深渊中传来映雪满是恨意的声音,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亥儿!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不要——”林亥崩溃地跪在地上,像是花费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般。
别走......别带走她......
顿时,他四周的黑暗变为血一般的红色,仿佛要将他吞噬。
“亥儿......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救我......”
映雪哭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林亥无从寻找。此时他慌张的很,因为他最怕映雪受伤,最怕她痛苦。
“映雪!你在哪儿!”林亥没办法,只能朝四面八方喊道,“站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你!”
“不要......你再也找不到我了......你把我弄丢了......”等映雪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种让人听着就感到冷漠的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找到你了!你在原地等我,别乱跑!”林亥急得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窜,但这个空间好像无限大一般,任他怎么跑也找不到边际。
“啊!”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林亥毫无防备地跌了下去。
......
“......”
从噩梦中惊醒,林亥“蹭——”地坐起。他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甚至浸湿了衣衫和被子。原来是个梦吗?呼,还好是梦......
林亥掏出贴在胸口的玉佩,将它攥在掌中,良久,才觉得安心了些。
“咚咚咚——”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公子,您好些了吗?”平戎在门外低声问道,“梁夫人她醒了......”
“好些了。”林亥深呼吸了一番,开口道,“先让夫人吃点东西,我沐浴好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