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平没让乌珠服侍,自己扯开被子,躺了下来,盖着冰冷的,还有些枯草味道的被子,感觉心里面有种最原始的悸动,返璞归真。
毡房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行了一天路,士兵们皆鼾声四起。
看着毡房上的纹路,述律平渐渐有些迷糊,上下眼皮直打架,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
行军在外,述律平警觉性也变高了,立刻醒转了过来,便看到乌珠一张俏皮通红的脸庞。
述律平正在疑惑间,便看到床铺前立了一人,正是完颜烈,是阿保机找她?
白天不是刚见过吗?
好想休息……
可汗精力这么旺盛吗?
……
在乌珠狂喜的目视中,述律平非常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外面的夜静得连草地上动物爬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队巡逻的士兵看到完颜烈和述律平,诧异了一下,然后向完颜烈行了礼,继续巡逻去了,落下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完颜烈自顾自走在前面,他身高马大,步子也大,述律平小跑追上,还有些喘,低声问道:“你带我去哪儿?”
完颜烈终于知道自己失态了,放慢了脚步,亦低声说道:“可汗要见你。”
述律平不悦地嘟囔道:“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些话落进完颜烈的耳朵,完全就变了味儿,实在是恃宠而骄。
这一天下来,可汗可是好几次问起平妃的情况,得知平妃徒步走了好几里路,气得都想把耶律曷鲁抓过来治罪,说好的让坐马车的,怎么让平妃走路了?
可汗晚膳后,议完事儿,又问:“现在这个时辰,大家应该都睡了吧?你去把平妃请来。”
是的,没有听错,就是请来。
可汗真是变了,从来没有这么儿女情长过,这是怎么了,跟撞了邪一样。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阿保机特意命人将运送粮草的军队驻扎的营地,离自己近一些,还美其名曰:粮草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很快述律平便在完颜烈的带领下来到了主帐跟前,把守的士兵再次看到“小军医”的出现,有些惊愕,甚至有些担心,可汗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重病。
他们的可汗,确实得了重病,但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是心理上的毛病,那个病叫做相思病。
天知道,阿保机这一天为那个小东西操了多少次心。
述律平掀开帘子进去之后,完颜烈示意两个士兵离远些侍候。那两个士兵,开始心疼可汗,害怕可汗得什么重病,整个契丹,若是没了阿保机,势必会乱成一锅粥。
阿保机正坐在书桌跟前看文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便看到述律平姗姗来迟,浑身带着俏皮可爱,甚至脸上还有些许怨气,连这怨气都增添了她的可爱似的。
阿保机嘴角上扬,向后靠在椅子上,说道:“过来。”
述律平好不容易在鼾声四起的营帐中要睡着了,他又把人叫醒了,她浑身都是气,不愿意搭理他,远远地站着,圆圆如葡萄般的眼睛上面染了寒霜,皱眉道:“你又找我什么事儿?”
什么叫“又”?他可是想了她一天,她倒好,还嫌找她频繁,真是让人又急又气有爱的小东西。
好吧,谁让他是上赶着喜欢人家的呢,就凭这一点,人家就有颐指气使的资本。
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都要栽在这个小东西手里。
阿保机轻叹了一口气,低头捏了捏鼻梁,抬起头说道:“过来。”
述律平就原地站着纹丝不动。
阿保机又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过去。
述律平看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还没走到近前,述律平便双臂抱胸,问道:“你又要打我?”
阿保机一下子愣住了,他只不过是因为坐的时间久,活动一下筋骨,怎么又变成打人了,他何时打过她?
当然除了她刚来契丹的时候,他对她很不好,但是也没有打过她啊。
隐约还记得,他有一次把她推倒在地上,后来他可是后悔了很近,再没有别的了吧。
阿保机一下子把她拉进怀里,刮了她的鼻尖一下,笑道:“我什么时候要打你了?”
述律平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找我来干什么?”
阿保机心中有丝不悦。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
述律平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皱眉道:“哎呀,我今天好累,想去睡觉了,你不要打扰我。”
“嘶,你这小东西。”
述律平听到阿保机“嘶”了一声,知道要见好就收,便缓了口气,说道:“我今天好累,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你让人把我叫醒了。”
“生气了?”
“嗯。”
“我怎么可能让你跟一群大男人睡在一处?以后晚上都到主帐来。”
述律平已经被阿保机打横抱起,她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平视着他,嘟嘴道:“你应该每天晚上要议事,我岂不是要睡很晚?”
阿保机宠溺地看着她,宠溺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我会让大家去萧敌鲁的……帐中议事。”
萧敌鲁也来了,述律平当做没听见,阿保机对她跟萧敌鲁的关系很是介意,估计刚才阿保机说出萧敌鲁的名字也是无心的。
但是当他说完“萧敌鲁”三个字,便很认真地打量起述律平的表情来。
好在他没有看出什么,要不然飞醋又要吃起来。
到了床跟前,述律平看到床边有一个木盆,盆子里正向外冉冉冒着热气,是一盆热热的洗脚水。
阿保机把述律平放在床边,说道:“你今天累坏了,烫个脚再睡。”
说着便低下身拿她的脚,要给她脱鞋,述律平慌忙扯住他的胳膊,让堂堂可汗侍候她洗脚,她心里还接受不了。
“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阿保机抬眼看她,眼睛里面晦暗不明。
述律平将脚小心地放在木盆中,先是脚尖探了探,真的好烫。
“你为什么让人准备这么烫的水?”
“热水烫脚舒服,慢慢放,别怕烫。听话。”
述律平脸有些微烫,低头专注于与眼前的那盆热水做抗争。
述律平专心烫脚,阿保机就坐在一边,攥着她的手,看着眼前那一双白皙的可爱的小脚丫。
房间里静悄悄的,能听到外面的一切声响,马匹声,烈烈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