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悔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树汁倒入到了上官天兆的嘴里，因此留住了他的性命。
暂时的。
要想真正摆脱天师血脉的束缚，那么上官天兆需要一整棵不死树的汁液，否则一切都是徒劳，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提前结束生命。
然而，去厚着脸皮让有悔一次次给予汁液是上官天兆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做的。
他陪伴着有悔在虚界里走了很多地方，他们一起度过了数年，直到——
直到有一天，有悔割破自己的手臂后，倒在上官天兆嘴里的一点点树汁却不足以让他醒来。
有悔慌了。
然后，就在漫长的死寂中，有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一点点树汁没有作用，它不断地割着自己的手，将所有的树汁都淌进上官天兆的嘴里。
就在有悔险些晕倒的时候，上官天兆总算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有悔，哑着嗓子说道。
“是不是，下一次我就没办法叫醒你了？”有悔有些害怕地问道。
它过来一把揪住上官天兆的手，这么长的时间里，它早就忘了自己是这个世界里孤独的存在，它沉湎于有人陪伴的幸福和快乐之中。
却忘了身边这人是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的人。
“也许。”上官天兆根本说不出来那句无礼而又过分的请求。
可是有悔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上官天兆内心的渴求一样，它笑着去握上官天兆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是不是，只要你服下所有的不死树树汁，你就会活下去？”有悔问道。
上官天兆背脊一僵，他那鄙陋的小小心思，到底还是让有悔知道了。
“我们去南边吧，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见过。”有悔说完那句话，就拉着上官天兆起身了，它像没事人一样，将话题转开，和上官天兆聊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那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上官天兆抛在脑后。
或者说，他有意去忘记自己身后紧紧跟着的死亡的脚步，眼下和有悔相处的时间，是他这辈子最松缓，最舒适的时候。
他可以忘记那些种族之间的仇恨，忘记心中的不甘和宏愿，也忘记现世界里的种种。
然而就在他们走过最后一个未知地后的深夜。
有悔消失了。
上官天兆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些什么，却又没办法用只言片语来解释。
直到他追去一开始遇到有悔的地方——
旷野之上，那棵高大的不死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乌鸦，象征着死亡的乌鸦在天空中盘旋。
久久，久久不去。
“它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你的永生不死，你却要我杀了你？”冉悦高声质问道。
上官天兆从回忆中抽离思绪，他苦笑了一下，说：“永生不死是什么好事吗？不是，但如果我能用这个永生不死去做一些什么，不负我当初的宏愿，或许这才是有价值的。”
“你是说，不死树可以帮助崔北南？”冉悦眯了眯眼睛，问道。
“嗯。”上官天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死树又称龙血树，虚界里万万年才会长成一株，并且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除开它可以令人永生不死之外，它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
“什么作用？”冉悦追问。
上官天兆抬手一挥，冉悦手里的面具就变成了一截树枝。
也许是因为她和崔潜建立了意识联系的缘故，所以她在某些时候能听到龙吟。而此刻，她就听到了自己手里的这截树枝簌簌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高亢嘹亮的龙吟。
砰——！
龙吟穿透危重症救护室的隔离，惊动了外面的崔潜。
他猛烈地敲击着危重症救护室的玻璃窗，试图搞清楚上官天兆到底在里面玩什么花样。
“龙血树可以抹除一条龙血脉中所有的法力，所以也被称为龙族的梦魇。”上官天兆缓缓说道。
只要杀了他，将他的血液收集，最后让崔北南服下。
崔北南就会失去为祸苍生的能力。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冉悦皱眉问道。如果崔北南失去法力，那么以前他的那些仇家找他的麻烦岂不是手到擒来？崔潜也好，瑶姬也好，自己也好，都不可能无时无刻地去护着他。
况且，那样对崔北南来说只怕比死还难受。
“杀了我，或者，杀了他。”上官天兆抬眸看了一眼门口，说完，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咔哒一声。
门自动开了。
崔潜几乎是发了疯一般撞开上官天兆就跑了进来，在看到冉悦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之后，激动地差点落泪。
“对不起，对不起。”崔潜声音哽咽。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冉悦哄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崔潜的背，说道。
“我没有保护好你。”崔潜有些委屈，又有些恼怒自己的无用。
冉悦看着上官天兆缓缓走出去，心中像是悬了一颗大石头一样压抑，“阿潜，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崔潜疑惑道。
“如果我有可能威胁到这世界上的其他生命，你会怎么做？”冉悦问他。
崔潜答得很快，“那就威胁好了。”
“那如果是你哥哥呢？”冉悦又问，末了补充道，“而其他生命中，包括我，包括你自己，你会怎么办？”
崔潜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然后，如果在这个前提之下，你有两个选择。”冉悦继续说道，“一个选择是杀了你的哥哥，另外一个选择是杀了一个对世界秩序很重要的人，你会怎么选择？”
他没有回答。
但冉悦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在崔潜眼里，世界混乱又如何？只要自己在乎的人相安无事就好。
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他的话，他会干净利索地取上官天兆的性命，不带一丝犹豫。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回家吧，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冉悦松开崔潜，抬手摸了摸崔潜的脸。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支龙血树的树枝。
“这是什么？”崔潜看了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