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潜呢?他也会和崔北南一样,走上同一条不归路吗?”冉悦问道。
上官天兆摇了摇头,说:“他们作为兄弟,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只有一个会去承载天运,所以也就只有一个会影响到世界的命运。”
“你让他现在疲于奔命,也是为了消耗他的体能,好让我下手时,更轻松一些?”冉悦蹙眉,这件事对她而言简直是道德和现实的两重考验。
单说对崔北南下手的困难度,那只怕就是个地狱级的。
和帝江不对,神格与神格的碰撞那是精神层面的,打不打得过不要紧,法印出了就一定会有结果。然而和崔北南动手,冉悦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多难缠。
皮糙肉厚的龙和皮糙肉厚的斯特里戈伊,不打的几天几夜她估计是分不出胜负来的。
而且,这中间还夹着个崔潜。
她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对崔潜的哥哥出手?那是他的兄弟,是他的至亲。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你杀他。”上官天兆眼看着冉悦一路脑补,脸上变幻莫测,最终还是打断了她的想象,解释道。
冉悦抬眸看他,说:“是,你好些的确没说过要我杀他,但你这都要求我杀你了,收拾他的事不会比这个更惊悚了吧?”
接着,就在冉悦瞪大眼睛,等着上官天兆继续说话的时候,他说了四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字出来。
“我不是人。”
冉悦朝后退了两步,以震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实话说,在他诚恳地说出这四个字以前,冉悦根本没有怀疑过上官天兆的属性。毕竟。上官天兆不管是从气息还是身体来看,都是百分百的人类。
除开他违和的寿命以外。
“在我快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棵树。”上官天兆居然就开启了故事模式,神色悠远地说道,“虚界的唯一一棵不死树。”
“它诞生了那个世界上第一个非人类以外的意识,当时的它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而我,我当时只是一个快死的天师,特地挑了虚界的极北地带,来静悄悄地结束我仅仅二十岁的人生。”
上官天兆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沧桑,尽管他眼眸依旧明亮,却始终给冉悦一种岁月洪流翻腾而过的悲哀感。
“是它让你活了下来?”在这个眼神中,冉悦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冲散一下这股寂寞的感觉。
“是。”上官天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并带着疑惑和好奇走向了我,也开启了我崭新的生命。”
那棵不死树是没有名字的。
但上官天兆在心里给它取名为有悔。
有悔带着新生儿一般的纯净让濒死的上官天兆仿佛看到了仙人,这个仙人好奇地在他身边来走动,渐渐地,便凝聚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形。
“你是谁?”上官天兆问道。
这句话开启了有悔的新世界,它像是得到了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途径一般,重复不断地学着说道:“你是谁?”
“你是谁?”
上官天兆当时还只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无尽的希冀和宏图,但却不得不沮丧地面对自己的死期。
所以,他在看到有悔之后,看到了一点希冀。
于是他挣扎着,靠着地上一块大石头坐了起来,有些吃力地说道:“我是上官天兆。”
“我是上官天兆。”有悔眨着眼睛,天真地模仿他。
上官天兆明白眼前这个生命是不会说人类的语言的,于是他双手于胸前掐诀,十指一转一弹间,一道光自他掌心没入了有悔的眉心。
“咕叽咕叽。”有悔的脑子里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我是上官天兆,你是谁?是虚界里的那些山神吗?”上官天兆问道。
“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话?”有悔很惊讶,在它漫长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有其他活物能直接与它进行对话。
“我进入到了你的意识中,所以能和你说话,你是谁?”上官天兆继续问道。
有悔愣了一下,咯咯地笑出了声。
他十分开心地俯身摸了摸上官天兆的脸,说道:“我是这世上唯一的一株不死树。”
不死树又称龙血树,因为它的世间仅有,所以它没有同伴。
而能吃下不死树的人或非人类,将获得永生。
在听到有悔说出这三个字之后,上官天兆知道,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面前这个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有悔时,他看着它那纯真而纯粹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鄙陋的自己。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悲伤?”有悔的手放在上官天兆的眼睛旁,问道。
“因为我快死了。”上官天兆闭上眼,他眼下十分虚弱,在和有悔建立起心灵沟通之后,他的法力再度陷入枯竭。
别说是谋夺别人的本体了,他就是动一动,都显得格外艰难。
“什么是死?”有悔问道。
“寂灭,孤独,以身为尘。”上官天兆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他不需要睁眼,就能看到眼前的世界在一点点变得灰白。
不远处,有一棵茎秆灰青,斑驳栉比状如龙鳞的高大树木。
上官天兆知道那就是不死树,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法力在流失,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消散。
“也就是说我以后没办法再和你说话了,是吗?”有悔有些遗憾地问道。
“是。”上官天兆提起一口气,回答他。
有悔直起身子,朝后走了两步,又调转跑了回来,蹲在他身前,问道:“要怎么才能留下你?”
“你的血。”上官天兆在面对死亡时,十分简短而直白。
“我的血?”有悔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没动。
“不死树又称龙血树,你的树干内核的汁液,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上官天兆强撑着解释道。
说完,他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度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而身边是一脸希冀地看着他的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