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暂且罢兵休战,赵贲登上巢车以观敌情,不看倒也罢,观后气不从一处来。
赵贲放眼望去,其兵力当三倍于楚,却偏偏打成平手,双方处于僵持阶段,虽然在几次小战中损耗不少兵力,然总兵力依旧高于楚贼。
憋屈,恼怒,羞耻…
一系列复杂情绪令赵贲有些眩晕,他召集裨将、仅有的一名骑千人将以及诸多中下级将领,在帐内商榷如何尽快拿下这支楚贼好尽快东征。
左右两翼共两名骑千人将,被靳歙斩杀一名后,另一名便只剩下胆寒,在赵贲眼里那更是怕死。
这位骑千人将和裨将的意思一致,“吾等粮草辎重皆在大营,若大军全聚在前,若敌贼攻营烧寨,秦军危矣。”
赵贲摆摆手,“非也,楚贼皆被吾大军遏制在前方雪路,贼焉有兵力可焚吾大营。”
这位裨将面露忧色,“万一劫营,后果不堪设想。”
赵贲一双虎目滴溜溜转,虽言楚贼皆被自己堵在雪林之前,然若有其他贼寇趁火打劫亦是大大麻烦,尤其赵贲比较忌惮魏贼。
徘徊片刻赵贲终究无法将属将输入自己大脑的想法排除。此想法如同入耳的音乐,入耳却留心间。
脑海里不断闪现大营,赵贲便对裨将道,“既恐吾军后方空虚之时遭遇突袭,将军引兵留守大营如何?”
裨将倒是很爽快的答应道,“末将愿守大营。”
裨将此言让赵贲内心有些不快,“贪生怕死,大营何来敌贼?前线不敢留,一味后撤。”
…
一个时辰。
二个时辰。
赵贲再亦按耐不住,亲自擂鼓出战,秦楚再次交战,由于兵力的逊色楚在龟缩,在挨打。
战场上不是汝死,便是吾亡,没有高低贵贱,唯有是否冲在前面,是否能活下来。
战之前或许会思虑一番,战之时便只剩下战,樊哙等诸将奋力死战,那一刻没那么多思绪,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刘季此刻却想楚兵如何伤亡再少点,探马所报不断在告诉他楚军伤亡人数在增加。
慢慢刘季的心在颤抖,西进的家底在一点点变少,即便获胜,若是惨胜还拿什么西进。
刘季曾向郦食其问计如何方能以最少的代价定开封,进而打开西进的大门,郦食其的回答则是打,此战需要打的赵贲知道疼,再去招降亦给后面的郡县守军一个警钟。
一边打,另一边还要从赵贲内部着手,此乃邦交与武力并用。
郦食其准备妥当便乘车向开封进发,刚走出三箭之地,刘季忽然传达命令暂停出使,要狠狠的打秦军。
郦食其感到刘季有点奇怪,和往常那种坦然自若不太相同,甚至可以用方寸已乱来形容。
好奇心骤起,郦食其亦隐隐觉得将有事情发生,便回帐询问发生何事。
途中,还未回到刘季军帐便看到非常奇怪的一幕,原本还在与秦军对峙的楚军不见矣,就连秦军亦消失无踪。
郦食其手抓一名打扫战场之人问道,“此间发生何事?为何…”
看着眼前的战场,郦食其心生感慨,他是一名游走于各路诸侯的使臣,自认为纵横家,很少亲临战场。
眼前的白雪覆盖之地遍见流血满地,战车还在燃烧,旗帜一个个残破不全。
尤其是看到血,郦食其差点没立住,感叹,“慈不掌兵,果是如此。”
那打扫战场之人道,“沛公亲自上阵杀敌,手持丈二金蛇矛,楚卒忽然变的很亢奋,那厮杀简直…”
说到这里,那人一脸的震惊,“杀声震天地,秦军居然真的在缓缓后退,沛公似乎失去什么东西,一直在战场上寻找。便是在此时原本缓缓被逼退的秦军突然快速撤退,居然眨眼间消失了,其他吾便不知。”
听完那人言毕,郦食其虽不断定刘季为何突然发兵,亦不知在寻常何物,却早已知晓秦兵突然撤并肯定是后方大乱,当下便命厩夫驽车赶过去。
顺着大军的脚印一路前行,郦食其竟惊喜的发现沛公军在逐渐压倒秦军,不仅秦军死伤人数在上升,竟然开始有秦兵丢弃旗帜。
这说明什么,说明后来秦军失去抵抗意识在溃败,逃散。
就在郦食其离开的高岗土坡处,有一道星星散散的血迹,从坡上一直在向下延伸,白雪之上因红色血滴如一张红梅画卷。
雪上有一物下滑形成的痕迹,在这道痕迹尽头有一人,胸口中一箭,身旁有一柄双刃斧,躺在雪地里不知是生是死,冰凉的威风吹拂着此人俄发梢。
此人发梢上残存着血迹,嘴唇有些发白,像是被冻僵之人。
此人紧闭双眼,忽然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忽快忽慢,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大梦,只是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眼珠子慢慢停下,眼皮开始跳动,主人像是费尽力气想睁开,不知多了多久,睫毛开始动了动,终于分成两缕打开,眼皮微张。
又过片刻,眼皮总算勉强打开,露出一双眼眸,那双眸竟如皓月,身似松柏般在雪地中缓缓爬起,虽然看起来疲惫至极,然眉宇之间依旧透着一股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战斗结束没?”此人醒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看还好此坡不是很高,“吾樊哙怎么躺在这?”
没错,此人正是樊哙,樊哙努力的回想着发生了何事,他为何会躺在这。
樊哙直觉头很沉,很痛,亦有些晕,他弯下腰用双手捧起白色的雪,直接往嘴里塞,接连塞了许多次才心满意足的停止动作。
几捧雪水下肚,他感觉舒坦许多,嘴唇亦恢复些红润,樊哙揉揉眼睛,摸摸脑门努力的回想着这场大战。
樊哙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他与诸将一同与秦兵作战的场景。
搏斗异常惨烈,忽然有一双眼睛瞄上了樊哙,他弯弓拉箭射向樊哙,只记得此人体形高大,一双恶虎目令人生畏。
其实那双眼睛樊哙是根本看不到的,或许樊哙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这双要取其性命的恶虎目。
接着樊哙便感觉胸口一凉,接着便是一抹红开始出现,但樊哙并未在意,或者说根本无法让人在意。
在战场上他举着双斧继续砍杀秦兵,忽然他发现一个怪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