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营帐内如帐外乱飞的雪花,闹闹哄哄,有退兵以养蓄锐的,有言联合郡县之兵的,更有言避其锋芒者。
赵贲没有言语,但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似水,一双眼眸如可吞噬人心的墨潭。
这些闹闹哄哄的将领忽然发觉不对,稀稀拉拉的停止言语。
等到军帐内死寂一片,只闻帐外风声,赵贲才缓缓站起,“众将听令,随本帅上阵杀贼,立功获爵!”
帐内诸将齐声道,“诺!”
当前线溃败,一军侯,一将皆被斩,赵贲是愤怒的,定是二人大意,大秦勇士岂会如此轻易战败。
赵贲希望得到帐下战将一致对外,可是诸将之言让他嘴角抽搐,恨不能皆拖出去砍了。
打仗除却计谋便是锐气,如此涨他军威风,损耗自己斗气者,赵贲觉得着实可恨。
杀可制止此种泄气行为,可赵贲知晓还需要他们上战场杀敌,强忍怒意,命其出战。
靳歙、郦商正在追击败兵,忽闻左右两侧擂鼓大作,楚卒震恐,幸靳歙、郦商二将临危不乱,有效阻击两侧秦兵。
狼狈逃窜秦兵见援兵助,回身杀来,靳歙与郦商默契配合,靳歙攻回军之秦,郦商杀两翼。
即便靳歙、郦商勇猛异常,一枪一刀倒是枪枪要命,刀刀可下敌将。
可令人头疼的事情却是秦兵数量太多,若以一敌五终究令人吃力,靳歙道,“秦兵越积越多,当突围求存。”
郦商回应道,“商战两翼,将军可突围。”
靳歙至此知晓这位骁将乃广野君之弟郦商,沛公帐下新得战将。
靳歙一杆墨蛇长枪左刺右挑,倒是所向无敌,可秦将亦不弱,以一当二他难以突围,心下焦灼。
靳歙的每一枪皆能精妙的算准秦将要害与破绽,十几回合下来,围住靳歙的只剩下两将,任他如何变换枪法却均被化解。
便在焦灼之际左右两侧忽各杀出一彪军,见旗帜正是樊哙、傅宽。
正面又杀出一将,乃奚涓,三将合力,秦军大乱,重重包围被撕破一缺口,靳歙、郦商见机立刻引兵突围。
高高的巢车上站着一人,见到楚军即将突围眉头紧皱,拔出长剑向前挥动,发出指令。
只见令旗摆动,秦军步兵结阵欲合拢重新包围,但依旧被突围。
赵贲怒,命秦骑兵追击,务必将歼灭楚贼部分兵力,裨将再谏勿追。
赵贲道,“贼兵已是强弩之末,岂能不追,放虎归山?”
裨将劝道,“楚贼虽退,然解围之将骁勇异常,不仅败退毫无散乱之形,楚贼主力尚未动,敌不动,吾不动。”
赵贲不解道,“秦军数倍楚贼,若是畏惧不前,瞻前忽后岂不有损大秦军威,有负陛下所托。无需多言!”
赵贲从巢车下来,大军已追击贼寇而去,秦军节节胜利,打得楚贼无还手之力,赵贲着实开心,然裨将却越发担忧。
赵贲熟读兵法自然知晓骄兵必败的道理,命秦军再接再厉直到俘虏贼首前不可放松。
很快便传来一则消息,秦骑兵遭遇战车阵围剿,居然死伤过半,赵贲大怒,“战车机动性远逊于骑兵,且兵器甲胄精良,为何会陷战车阵?”
赵贲思虑定是骑将无能或者贪生怕死,故而竟被战车阵困住…
风小雪停,大地上的雪不厚不薄,按常理而言不太适合车战,至少赵贲这么认为的,可是夏侯婴却不是如此想法。
夏侯婴引一支车骑兵军在雪地上摆好阵势,刘季本想亲身杀敌,被周苛劝阻,理由自然是三军主帅不可贸然涉险,一旦危机将会酿成大祸。
实则诸将以为刘季年事已高,虽身子骨还硬朗,然终究不比少年,恐骑战马时间长顶不住,故坚决阻止其乘战车,为其准备营帐,但刘季拒绝。
刘季最终还是登上战车,但诸军吏的条件便是万不可亲自冲锋,但刘季的性格却总是充满意外。其弟刘交庆幸有卢绾陪在刘季身边可以谏言其行为。
秦兵在不断向楚逼近,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迅疾,眼看越来越近战车阵,夏侯婴一直未动,如武将周聚、沛嘉、陈仓则有些按耐不住,纷纷问夏侯婴是否可以冲锋。
刘季本不打算问,但问的多了便就有此一问,尤其周緤亦来找夏侯婴商榷交谈。
夏侯婴则道,“车阵不同骑士,更有别于材官,距离太近无法迅疾,距离太远马匹后劲不足…”
夏侯婴后面还欲解释,刘季制止,赞夏侯婴乃天生轻车将,将增援之战前线之权全部给予夏侯婴。
夏侯婴不是兵事天才,更非将相之家,可是夏侯婴有一个特点,做每一份差事总欲做到完美,倒有一颗匠心,养马时将马养的膘肥体壮,对马的了解虽比不上伯乐,然亦是一位选马好手。
等到成为厩御,那便每日苦练驾车之术,每次接送完总愿向刘季所在亭长处拐一拐,一则练驾驭之术,二来找刘季聊天。
最后虽被选拔为县中小吏,然驾驭之术没有丢,不同车型,无论二匹还是三匹四匹皆能熟练驾驭,慢慢从这驱赶驾驭之中悟出一套自己独有的一套战法。
轻车与骑士相结合,将敌军看作途中的风景与障碍,驾驭飞驰的途中将敌军如同驱逐羊群一般,为保证每次出猎能最大规模的猎杀,需要懂得舍弃,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无须放在心上…
赵贲亲自督战在后,前军节节胜利,不断追杀楚贼,这令赵贲自信骤长,大有让那些否定言语随风去的境界,他相信自己是大秦未来的名将,能和新起之秀章邯媲美。
可白日梦还没滚轴展开,突然一道令赵贲郁闷的消息传来,大军遭遇车骑阻击,竟然损失过半。
秦骑兵折损,弓弩手和材官(步兵)立刻补上,刘季见夏侯婴初战居然斩杀如此多骑兵,遏止楚军溃败,大喜,命樊哙、奚涓、傅宽、靳歙等诸将发起反攻。
战场瞬息万变,楚军以少于秦军的兵力居然压着秦打,打的不断倒退,直到赵贲亲至前军督率,秦与楚才僵持下来。
在白色的大地上,红黄色与黑色相对峙,犹如白色帛书上出现一幅对比强烈的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