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德堂的性质所在,每次的生意或多或少的都与那些冤魂厉鬼有关。
哪怕其中故事再是感人肺腑,当平添了一抹诡异色彩后,讲述出来也就更加惊心动魄了几分。
但这一次,哪怕他是魏征的转世,又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可只要孙学海和小美是一介布衣凡人,在回味起来也就显得苦涩无味了许多。
比之上两天全网沸腾的口诛笔伐,不出意外,当文律师给孙学海尘缘昭雪后,全网选择了统一口径,无声的阡陌,没有一声歉意。
人性就是如此,突然间让你把遮住双眼的手拿下去看到真正的光明时,你就会觉得视觉有所不适。因为很刺眼,所以你情愿重新把手放上去继续遮住眼睛。
孙学海的腿是外伤,所以很好治。
相对来讲,小美的病还是没有进展,不是我学艺不精,术业有专攻,我是医生不是发明家,无法凭空捏造出一个中枢魄来。
那一百万的诊金我没收,已经着手让大伙给他俩留意房子了,一套二手的两居室七八十万差不多,剩下的钱够他俩做个小生意过活了。
老隍总说我是个黑心肠的老板,这一点我自己也承认,这一百万对于现在同德堂的现状而言肯定是雪中送炭,但奈何,人家是魏征啊,挣钱也得分人不是。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
数伏了,头顶是骄阳似火,车里没开空调,却格外舒爽。
9412B疾驰在去往辽西的高速公路上,笔直的高速上一眼望去,地平面已然被高温灼烤的有些恍惚。
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越英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彭辛:“主上何必折腾这一场呢,不就是中枢魄嘛,属下去阴司寻一个回来便是。”
“为了治好小美,让别人第二世成为脑瘫?那我这是救人啊还是害人啊?”
“那些前世作恶多端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下一世,这就好比是阳世间的人们心有善念,临死前会捐献眼角膜一样,反正留着也没用。”
“问题的关键是,人家那是自愿捐献,而你是强取豪夺。彭辛啊,你记住,阴司之所以有今日不是一个人铸成的错,而是大家你一块砖我一块瓦的如硕鼠般给一点点掏空的。他们为何选择我?因为他们希望我能让他们看到光明。”
“是,属下谨记主上教诲。”
此行辽西我是想去见一个老熟人,黄扎纸。
黄扎纸的手艺无需多言,他是有能力为小美重造一个中枢魄的。
此人不仅扎纸手艺好,而且通晓奇门遁甲之术,我还真有点想把他挖来的想法。
有他帮忙坐诊同德堂,估计我是再也不用为那些冤魂厉鬼的疑难杂症发愁了。
什么死前缺胳膊少腿的,什么身首异处的,就他那精湛的扎纸手艺,准保让小鬼们都能留个全尸下地狱。
但这老爷子也不知在忙什么,连续打了好几天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儿无女的,我还真担心他出事。
车停在了镇子集市上的停车场里,随便买了点水果直奔他的扎纸店。
这个镇子不算小,至少是十几万人,这么大的镇子自然每天都有死人。
刚走伤集市就看到一个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行在人群中。
最有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他手里抱着一个老人的遗照,应该是家里的长子长孙。
在他后边跟着四个健壮的抬棺匠,四个人抬着一定棺材步伐尤为沉重。
在辽西黄扎纸的名声可谓是世人皆知的,老人们临死前都会拉着子孙的手,心心念念着要用黄师傅扎的纸人下去作伴。
这片民俗就是如此,无论是你生前再富有,死后的祭品也准少不了黄师傅的童男童女。
当然,黄师傅为此可是没少赚钱,他跟我性子差不多,讲究的就是个缘分。
来寻他扎纸人的,他会先用死者的生辰八字掐算此人今生的福缘是否还有剩余,若是个恶贯满盈之徒,那给多少钱也不伺候。
但若是家里穷的叮当响,只要你嘴甜,他看你孝顺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这户出殡的人家一看送葬队伍里就不乏一些穿金戴银的有钱亲戚,老人死时肯定也没少去黄师傅家。
送葬队伍后,是有几个人扛着纸人纸马之类的,只不过这些都是一眼假,一看就是出自街边的小作坊,甚至做工时都没走心,连纸马的眼睛都描歪了。
“天杀的黄扎纸,枉我爹生前跟他做了几十年的酒友,末了末了也不说送送老友!”走在最前边抱着遗像年轻男子随口骂道。
越英:“老板,黄师傅不会是没在家吧?”
“不会的,他无儿无女无亲无故能去哪?”
老街尽头里,到处充斥着一股腐败的气息,不似死人的尸臭,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气。
扎纸店关着门,院子左右还立着几个纸人和纸马,但多日来无人打理,下了点雨早就被淋湿了。
纸人的眼睛被雨水冲刷出一道痕迹,他本就被黄师傅扎的极其传神,如此一看非但没有失去神韵,倒是更像他在流泪,是血泪!
院子门是关着的,但却没上锁。
我试着敲了两下,很快,门开了,开的却不是黄师傅家,而是邻居家的门。
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盆洗脸水哗地下泼了出来。
“找老隍?他不在家,都快一个礼拜没回来了,你们这都是第十波人了,要是家里有白事就别等了,去别人家买点凑合用吧,反正是烧给死人的,还真能变活不成?”
“您老说着了,还真就能变活过来。”
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骂了声神经病后重重地摔上了门。
黄扎纸别看手艺好,但邻里乡亲的关系可一般。
试想一下,谁家紧挨着一个扎纸店住能乐意?白天还好,晚上天黑了闹肚子都不敢出门!
但这些乡亲们还不敢有半句怨言,心里不爽归不爽,毕竟谁还没有去阴司报道的一天呢。
越英:“老板,看来咱们真是白跑一趟了,反正小美也不急,让那图鲁在江湖上打听下吧。”
我们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彭辛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
“主上,屋里有动静。”
“黄师傅躲在屋里?”
彭辛:“属下还不能确定,那个声音很弱,而且不似阳间活人的气息。”
“去看看。”
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彭辛是强忍着阳气的灼烧过来的,如今虽然依旧行动自如,但却是在以消耗自己体内的阴气为代价。
他顺着院门飘了进去,驻足屋前先是嗅了嗅,然后回头看了看我。
我微微点头。
他高高右臂,卯足了劲儿重重一掌拍在了门板上。
只听得刺啦一声……
他的手掌冒起了一串烤肉似的礁湖黑气。
“嘶!”疼的他连连咂舌后退了两步。
“主上有人给这间屋子布了结界,屋里正在燃烧幽冥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