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一个满身阴柔之气的男子倒在床上,他已经遍体鳞伤了,但他很坚强,依旧扭着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来。
听老隍说这位重病号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怜呀,身为同德堂老板的我是该负全责的。
“给我打!”
“……”彭越。
不是该审问一下的吗,你问啊,你倒是问啊,讨价还价呀,一口价不问这是直接要生抢吗?果然是黑店!
越英拽起彭越左右开弓就是一通大嘴巴,抽的彭越满嘴是血,牙也掉了好几颗。
老隍:“哎哟,别打别打,打死个人咧。”
彭越望着老隍眼中流出了感动的泪水,到底还是这个老哥哥对我好呀,没看错人呀。
老隍:“打死咧谁给咱们送钱呀?”
“……”彭越。
越英从他腰间搜出了阴司鬼官的玉碟。
我拿起玉碟笑道:“戒刑司,彭越是吗?”
其实不用问,早在秦川老家的时候,孟宪已经提前告诉我戒刑司的人正在着手调查我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派来这么个小财神爷来。
“我……”彭越想主动交代,想早日换得自由身脱离苦海,我再怎么为难她,毕竟然人家是阴司有官身的,肯定是不能杀他,所以他也就有恃无恐了。
“嘘,别说话,说破了不好。”
老隍:“就是就是,彭大人,我们老板是好人咧。”
“老隍。”
“老板您吩咐。”
“把你弄出来的那个彼岸花汁水给他喝点,该吃饭吃饭,别饿瘦了,到时候杜长隶大人再怪罪咱们待客不周。”
跳梁小丑而已,懒得搭理他。这时候如果轻易把他放回去,他肯定要告我的状,就算他走了,戒刑司也会再派人来调查我,还不如留个财神爷在身边舒坦。
我转身下楼,老隍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那殷勤的德行简直让人作呕,就恨不得帖我身上来了。
晚上他也不打排位了,也不看他的私定小节目了,我坐哪他就非得贴上来跟我挤一起,冷吗?拜托,你是僵尸好嘛。
“老隍你丫是不是有病?去玩你的游戏去。”我没好气骂道。
“嘿嘿……老板,您这次回来身上的气质好像变咧。”
“有吗?我看向越英。”
越英:“是的老板,您自己也许没发现,但您身上是真的多了阴气,很重。”
“阴气?是你们死人身上的阴气吗?”
越英提着鼻子凑近嗅了嗅,说:“不,是跟老隍身上很像的那股气息,但比他的更加浓郁数倍。”
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阴丹!绝对是那枚阴丹!
当天虽然我昏死过去了,但我是个医生,我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
应龙把她的数千年阴毒之气全都注入了我的身体里,从而导致我体内阴阳紊乱,脏器衰竭。只有用同样的极阴之物才能以毒攻毒,把那股气息压制下去。而那枚僵尸阴丹就是最好的良药。
再加上老隍对我这般殷勤讨好,我可以确定,绝对就是阴丹的作用。
老隍再怎么恢复他也是僵尸之躯,那枚阴丹的气息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就像是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一样。
“越英,把他的僵尸牙给我磨平了。”
“……”
无辜的老隍被越英拽了下去,紧接着就听针灸室里传来了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不是我对老隍过于苛刻,实在是担心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把持不住自己,趁着我睡觉偷偷溜进来啃我一口。
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依着我平时的咸鱼性子刚回来肯定不会出诊,但老隍还没等关卷帘门呢,一位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了。
文晏:“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你闺女又人格分裂了?”
“没有,她挺好的,不过最近总是把一个婴儿抱回家来,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放心让她哄。”
“你不喜欢那个女婴?”那可是你的亡凄呀。
老隍端着个红酒杯走了出来,僵尸牙是磨掉了,但丝毫不影响人家喝小野尿。
老隍有了钱后是越来越会享受了,给他血袋不喝,非要倒在红酒杯里装相,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上层人士,才能与他现在的富翁身份相匹配。
文晏也不客气,掏出一百块钱拍在吧台上接过了老隍手里的红酒杯。
“……”老隍。
“谢谢。”他以为老隍这是给他倒的红酒呢。
文晏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一看就是个会品酒的人,他举着酒杯,一下下摇晃着,看着水晶杯边沿上挂着的一层层粘稠红色汁液慢慢滑入杯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也终于懂得品酒了,这荷兰酒庄的吧,八九年的?”
“……”老隍。
我拿起柜台上的百元大钞笑道:“我说文律师,您这也太小气了,少了点吧?”
可不少了吗,人老隍现在可是喝熊猫血的僵尸,稀有的很呢。
文晏又掏出几张递给了我。
“也不知道咱俩谁小气,你喝我家酒的时候忘了?”
他端着酒杯,冲着老隍虚敬了下。
“切尔嘶!”
咕嘟,咕嘟,咕嘟……
他吧唧吧唧嘴,刚才可能是喝急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
“你这酒……怎么不回甘?”
“是不回甘,可回腥啊。”
“……”文晏捂着嘴玩命似地跑进了厕所。
老隍:“哎,暴残天物呀!”
文晏本想跟我商量一个案子,但连续吐了几次后,还是决定让我跟他回去看看卷宗。估计他是开始想念自家的葡萄酒了。
我和越英走后,老隍按照我的吩咐上楼给彭辛送彼岸花汁液和夜宵。
出乎意料的是,彭辛竟然主动给了老隍一沓小费以感谢他连日来无微不至的照料。
那是一沓很厚很厚的冥币,老隍想数数清楚,彭辛却说你现在身上有了活人的阳气最好尽早把冥币烧了,要不然阴司下的人会有所觉察的。
老隍傻傻的信了,却不知,这一波冥币烧了,即将给同德堂招来一场杀身之祸。
冥币被一股股阴风裹挟着吹上半空,烧到一半的时候,老隍突然发现火堆里出现了一张绿色的薄纸,那纸张很特殊,看上去很像是古代的丝绸。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这张绿色薄纸就被大火吞没化作一颗颗细小的尘埃飘远了。
……
“秦医生,你那个老伙计怎么会……”开车的文晏想开口问个清楚,但又没好意思直说。
“他是僵尸,自然是要喝血的,难不成让他去找活人?”
“你可真逗。”
我一把手搂过越英的肩膀:“不信,那你看她,我们店里的小护士,她是地府里巡检,管辖热泽方圆五百公里内的鬼差。”
文晏:“你也有精神分裂症吧?晚期了吧?”
“不信?英子,给他变一个,就变你那个九阴白骨爪。”
一股黑烟升腾而起,攀上了越英的右臂,顿时一条白森森的骷髅骨爪搭在了文晏背上。
吱嘎……
一个急刹车险些把我俩从车窗悠出去。
文律师喘着粗气,有点不敢看越英的骨爪,却有好奇心作祟,时不时地回头瞟一眼。
“这下信了?”
“秦医生,这次真能只能指望你了。”
轿车驶入了别墅区,在经过景佩晴家时我特意让他放缓了车速。
二楼上依旧亮着灯,窗帘后是景佩晴那一身真丝睡裙的曼妙倩影,她站在窗口眺望向小区大门方向。
我按下车窗,向她挥手,可她却直接拉上了窗帘转身走开故意不看我。
“怎么,你朋友?”
“以前的一个病人。”
“也是挺可怜的一个女人,她老公姓姚,做生意的大老板,男人有钱了,你懂的。”都住在一个小区里,而且隔得不远,算是邻居,所以文晏对这位邻居家的情况比较了解。
最主要的是,姚林这位大老板名声在外,他的人品,热泽上流社会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我笑道:“你说错了吧?”
“嗯?”
“景佩晴她老公不姓姚,姓王,老王,记住了啊。”
“啥意思?”显然他没理解这个梗。
“我让你记住你就记住,别问。”
还没等进门,我就已经听到文晏家里传来婴儿咯咯咯的笑声了。
文谦穿着睡衣,抱着乐宝正在哄她睡觉。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赶紧把她送回去,再把人家孩子摔了,这谁家的呀,当爹妈的也真是心大。”文晏数落了声也没太当回事,领着我俩径直上了楼。
乐宝见我来了,十分兴奋,挥舞着小手口中发出哈呀哈呀的声音,甭提多可爱了。
“谦,谦,文……咯咯咯……咯咯咯……”
乐宝在文谦怀里笑的很开心,就像前一世自己看着刚刚出生的女儿一样,那是从心而外的满满幸福感。
我有些纠结了,不太忍心就这样抹除乐宝前世的记忆,但如果在她懂事之前不抹除,迟早会酿成大祸。
身为热泽新任巡检的越英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她轻声问道:“老板,要不要我回去取一碗孟婆汤?”
“再等等吧,母女俩好不容易团聚了,也是一种缘分。”
三楼靠左的屋子是书房,最里边还有一个房间,房间门虚掩着。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光,并且门缝里一股股浓郁的化妆品香味飘出,熏得我鼻子都有些发痒。
“阿嚏!”越英打了个喷嚏,自知失态赶忙低下了头。
论“一个女仆的最高修养”,越英比甄娘不是合格多少倍。
许是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唤。
“老公你回来了?”
一条大白腿从门里探了出来,又白又长,腿越往前伸越长,最后竟已到了大腿根部位。
“杜屏!”文律师大喊一声冲了过去,赶忙把自己小媳妇儿推进了屋里,险些走光啊。“秦医生来了,成何体统?”
杜屏探出脑袋来,冲我嘻嘻笑了声,然后羞答答地钻了进去。
当我看到她这张脸的时候,脑袋里嗡地下炸开了。
她又把自己化妆成了文谦生母遗像上的妆容,简直一模一样。
“讨厌,来客人也不告诉人家声,那你快点啊,等你呢。”
“好。”
门关上了,文律师尴尬的一逼。
“你们家对角色扮演这个游戏看来是乐此不疲呀。”
“让你见笑了。”
“如果心结解开了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吧。”
“看缘分。”
文家的书房不小,四面墙除了窗前的那面外,其他三个方向都是高高的书柜,书柜里是密密麻麻的档案袋,里边装着文晏从业一来接手的所有案子。
他终于从里边抽出了一沓卷宗放在了我面前。
杜屏穿好了衣衫,从楼下端着茶具走了上来。
“你也是,这么晚了还把人家秦医生请来,人家是医生,不是律师,人家也需要休息的呀。”杜屏给我和越英倒了杯茶,然后温柔地挽着晚宴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娇慎道。
女人到底还是得年轻,年轻意味着你掌控男人的资本也就高,容颜的可打磨度更高。所以,偶尔玩点小情调,稍重口点,反倒是让男人觉得别有一番风情。
文晏紧握着娇妻的小手,当着我们的面在她额头上留下一记轻吻。
“乖,你先睡,我马上。”
“知道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吗,那你们聊。”
文晏拿出放大镜,把卷宗在我们面前展开,一页又有一页地全都铺开。
看一个男人是否热爱自己的工作,首先就要看他的工作态度。正如我们面前的文律师这般,方才还在于小娇妻情情爱爱,当看到自己接手的案子卷宗时,整个人的气质都陡然发生了变化。
“秦医生,你看下这个案子,这是我三年前接的。”
好几页卷宗,上边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我从小在学校时对着书本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大哥,你能不能挑重要的说。”
文晏指着第一页卷宗上受害人的名字说:“你看看。”
“杜思怡?嗯,很好听的一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文晏警觉地回头看了眼,见书房门被妻子关上了,这才小声对我道:
“几天前我去给杜屏上保险,保险公司的档案里显示,她的曾用名就是杜思怡!”
我和越英对视了一眼,越英毫无反应。
“我以前就觉得杜屏性格很怪,你说,我该不会娶回来一个……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