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之人在古代泛指太监宦官。
经过确认无误,长枪依旧后,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了。
还有一种说法,寻不到出处,无天命之人也被称作无根。
每个人哪怕是孤儿都是有根可寻的,又不是石头疙瘩里蹦出来的,岂能无根?就算是孙悟空,他不也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一块七彩石嘛。
何为根,根即为祖。
我爹是秦老拐,我爷爷是秦孝武,这就是我的根。
但他说我是无根之人也并非全无道理。
早在我六岁那年,阴阳玄道就说我秦家大劫将至,是要断子绝孙的,后,我爹一夜暴毙,死了。
我那时候虽然早熟,但对血脉传承的理解还不完全。
我当初以为,爹死了,这秦家的毒咒就算是应验了吧。
就在几天前,巫岭的镇龙塔被弱水冲塌了,同样的,也象征着秦家绝后。
在传统观念里,可不仅仅是我跟了爹的姓就必须是秦家的后人,血脉这个东西才是象征着家族传承的定义。
我为了救月季在狮子沟与那位司伙神斗法,背脊上插入一盏佛灯,几度九死一生。
其实,按照常理,我上次的伤势绝不亚于此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赵璐。
那不是匕首,也不是暗器,可是一盏完整的油灯呀!直接戳进背脊里了,那图鲁把我背回铺子的路上,他说不仅是他的衣服被我的鲜血浸透了,就连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血腥味,一路上我不知流了多少血。
现在想起来,也许秦家后人那次就已经死了。
现在在同德堂坐诊的,早就不是那个秦朗了。
但冥冥中,好像又有某种神秘力量,又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现在的我,就是在替那个“东西”活着。
“医生?医生您在听嘛?”
“哦,呵呵……不好意思,可能是有点困了,没事,你继续说。”
沙跃这双血瞳对于像我们这种人而言是宝,或者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至少还有用。
见鬼怎么了?见着见着不也就习惯了吗?日后给人瞧瞧病,不比上班赚钱多?
没准不出几年的功夫,华夏又一位巫医诞生也说不定呢。
但显然,沙跃就属于那极少数中的一类人,因为他生性怯懦,胆子太小了,估计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天就得被活活吓死。
“医生,我这个眼睛能治吗?您放心,我答应过古老师,两百万诊金一分不会少。”
“你很有钱?”沙跃打扮的并不像那些社会精英名流,虽然谈不上多简朴,但全身上下也不见任何名牌,而且外边也没有自己的豪车。
“没钱,但我已经走遍了国内各大眼科医院了,除了您没人能治。”
我打断他:“我还没答应给你治。”
“我求您了,古老师说了,您是最后一个巫医,您一定有法子的,我家的房子值两百万的,喏,这是房产证,这是我的身份证,全给您押这儿。”
祝由巫医治病,最禁忌的就是贪财。
我爱财不假,但也不是随便漫天要价的。
治病救人本就是积德,至于诊金,若他是身价上亿的大款,两百万真不多。
他既然来了,能说出我是无根之人,也算是为我解惑了。
“我治病只讲缘分,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地方你要不嫌弃就住下来,你得容我几天。”
“好!多谢医生!但……但刚才那位……”
“你放心,那位鬼差不会打扰你的。”
“不是,我是说那位女警。”
他这话让我突然想起件事,赶紧又问他:“对了,你刚才在云警官身上看到了什么?”
“嗯……”他犹豫片刻,像是在组织词语。
“那位警官身上好像有一尊神兽的影子,金色的神兽。”
“神兽?”
“对,体型像牛羊,脑袋像传说中的麒麟,后边是龙尾,身上还长有鳞片。”
“獬豸?”
“对对对,就是獬豸,就是检察院法院门口的那个神兽。”
此话一出,我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这尊法兽还真是阴魂不散,几个月前在景佩晴老家不是与那蛟龙同归于尽了吗?怎么又跑云姿身体里去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三个姑娘醒来后,云姿说自己头疼,我没当回事。
回来后,云姿住进了七号公寓里,自从他住进去,两个老鬼就再没敢出来作妖。
我还以为是她警察这个身份的加持,让冤魂厉鬼不敢靠近呢,原来是獬豸!
昨天,我和孟宪审问七号公寓的两个老鬼,他俩说赵璐不是他们害的,再问,他俩就支支吾吾不敢说了。
孟大人就在面前,按说如果坦白从宽,兴许孟大人会网开一面在地府中给他们减刑的。
与阴司地府的酷刑比起来,他们更怕獬豸。
再有,那日,獬豸与那蛟龙之魂在云中恶斗,我趁机封住了苗苗的肉身,导致它有“家”回不去。
但我却忘了,獬豸选的寄身全都是一身浩然正气的司法工作者,云姿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
……
尽管甄娘照顾的很细心,但赵璐的精神头明显不如昨天了,背脊上插入的那根细钢筋已经到了必须要拔出的时候了,最迟,只能再托三天。
她跟我不同,不是说我体质比她好多少。
我,怎么说也算是祝由巫医,蚩尤大帝的真传。
若换成是她,能活到现在都已经算奇迹了。
中午,甄娘正在给她鼻子里打流食,这个过程,对一个尚有清晰感知的人而言是极其痛苦的。
“我来吧。”我接过针管坐在了床边。
“我必须通知你的家人,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赵璐:“我会死对吗?”
“希望渺茫。”
她想尽量在我面前表现出乐观,但试了几次,嘴角刚一翘起,立刻脸部肌肉就开始抽筋。
“不用勉强自己了,我又不是你的亲人。”
赵璐弱弱道:“可,可你曾经是。”
“嗯,但曾经的我,如果知道有朝一日你会变得这个模样,我需要亲手用针管往你导管里打流食,且时不时地还会流出那些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啧啧啧,你这个女朋友多半会被我抛弃的。”
越是漂亮的女孩就越是怕被人看到自己最丑陋,最糟粕时的样子。
我还没等挖苦她几句,她立刻哭了出来。
“秦朗你变了,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我以前也从不会亲手喂你吃东西。”
“你跟我说实话,如果咱们还在学校,咱们还在一起,你会娶我的对吗?”她轻轻抽噎着,身体每颤动一下,伤口下都会剧烈疼痛。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她的下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不,你,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