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平时与他的嬉皮笑脸,严肃道:“兄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株灵芝草是等着拿回去救命的,我是医生,我不能因为满足朋友的好奇心就放弃病人,你想要它可以,但必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那图鲁的右拳如沙包那么大,已经攥紧了,他恶狠狠瞪着我道:“秦朗,你认真的吗?你以为我那图鲁不敢杀你?”
我不是不想跑,也不是没胆子跑,可我在一个以“不管你多能打反正没我能打”为座右铭的江湖高手面前,我能跑到哪去?继续用魅影鬼手吗?
上次只是他大意了,真要是他认真起来,我承认,我连他一招恐怕都接不住。
魅影鬼手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的快,而人家,从小练的是至刚至纯的硬功夫,我根本讨不到便宜的。
“你听我说,你拿回去没用的,你们不懂医理,无法发挥出这天灵地宝的奇效,对你们而言它就只是药房里的普通货色而已,这又何必呢?”
“那我不管,可都说好兄弟就见面分一半的。”
他很不对劲儿,自从我上来,他的精神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而且整个人的气息中仿佛也多了某种不易察觉的邪念夹杂,这种邪念并不是贪婪,而是……纯粹的邪,发自骨子里的邪恶!
“是,我是借了你家一千万块钱,可我也没说不还呀?”我故意把数额说错了。
“咋地,一千万不值这灵芝草,你把它给我,就不用还钱了。”
“呵呵……”我干笑起来。
“你笑什么?”
“那图鲁,你爹传给你的天蚕银丝呢?让我见识见识?就算我死了,死在江湖第一绝命暗器手中,不也是死得其所了吗?”
他站在我面前,很近很近,近到我几乎可以嗅到他的呼吸。
他鼻子里呼出的气息中带着那股熟悉的奇异香味。
他就这么看着我,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眸子中完全没有活人的神魄,更没有妖气,而是一种十分坚定的怒火。
他是该愤怒的,演的这么好,这么像,到头来却被我两句话揭穿了,他很想杀我,但他不能下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实质。
这时,山腰上突然跑上来一道倩影。
“老板,是你在那儿吗?你还好吗?”甄娘一溜烟似地跑了上来。
“甄娘?你咋跑来了?”
“我看你这么晚还不回来,不放心就来寻你呀。”她走近,见那图鲁正怒目瞪着我,问:“你是谁?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老板。”
那图鲁不为所动。
“讨打是不是?”
甄娘对我永远是温柔体贴的,但对敌人却永远是简单粗暴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冲上来,拦腰举起人高马大的那图鲁,竟直从山崖上把他扔下了万丈深渊。
“……”我。
“老板我能干吧?”
“额……是,你就是太能干了。”
“背这么大的东西累坏了吧,甄娘帮你呀?”
她说着,直接绕开我跑到身后,伸手就要扒开盖在灵芝草上的红布。
我回身扒开她的小手,质问道:“甄娘,我今天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要来什么地方采灵芝草吧?”
甄娘的手慢慢落了下去,抬着头盯着我,嘴角一翘,露出诡异的笑容。
“没意思。”我摆了摆手淡淡道。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如果你只会这障眼法的话,我劝你省省吧。”
不得不说,无论是先前的那图鲁,还是现在面前站着的甄娘,都很像。
他们的模样,他们的性格,甚至连他们说话的口吻都拿捏的很准,但他们始终是假的。
那东西可以通过我大脑的思维幻化出虚幻的影像,但假的就是假的,是经不起仔细推敲。
我不是那些江湖高手,整天碰到了危险就刀光剑影喊打喊杀,我是个医生,医生这个职业需要面对每一个病患时都要沉稳有耐心,想从灵魂下手,不好意思,我的灵魂异常坚定。
我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本祖传的《祝由拾叁术》,冲着甄娘的身影挥了挥。
“散了吧,散了吧。”
她的身形随之被风吹散了。
我的视野也随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前,哪里还是狮子沟北山顶,哪里还有什么苍松古伯,哪里还有什么皓月当空。
脚下,分明踩着的依旧是两米见方的决崖,身边依旧是那一团绚烂的紫色云雾包裹着的千年灵芝草。
而我的面前,正冲着的也依旧是那盏挂在峭壁上的诡异灯盏。
继续用《祝由拾叁术》呼扇了几下,当即驱散了面前的紫雾。
“它长在这决崖峭壁上上千年,也仅是佛庙后的一道风景,佛爷来了,赏一赏,高人来了,叹一叹。可我取它回去却是治病救人的。”
我不知道这盏油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无法对我形成实质性的威胁,也就索性不愿与它较真了,转身,开始继续刚才未完整的工程作业。
“你在这狮子沟里,承了数百年的香火气,想来也是生了慧根的,但死物就是死物,就算生了灵,你的心也是死的。”
“佛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你在此守护灵芝数百年,可曾救过人?迂腐!”
这时,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小神虽没救过人,但你救的却是妖!”
我知道,这家伙是被逼无奈,估计已经化形出来了。
这么小的空间,如果他对我有什么歹心,或者我们起了争执,稍不留意我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所以,我依旧没有回头,继续给灵芝捆红线,用血画封印。
“敢问这位大神,何为人,何为妖?”
浑厚的佛音回道:“佛说,众生平等,有敬佛礼佛之心者是人,人神共愤者为妖。”
“您这话就前言不搭后语了,既然都众生平等了,那人与妖又有什么分别呢?”
“分别很大,妖是害人的。”
“可这个妖如果非但没害过人,还救了人呢?”
身后,久久没有回复。
我终于用刀割下了那朵巨型灵芝草盖上红布背了起来。
“佛是修善的,不是斩妖除魔的,如果你能把心思放在大乘佛法上,而不是与这株灵芝草较劲,估计你早修成佛了。”
我慢慢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与我不过一米的距离,站着一个红衣喇嘛,那喇嘛满脸络腮胡,手中正托举着刚才那盏油灯。
“司伙神?”他让我想起了家里那个木鱼哥。
木鱼哥是假的,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狮子沟司伙神。
现在想起来,那盏奇异的油灯泛出的香味,岂不正是庙堂中的香火气息嘛。
他单手冲我行佛礼,道:“这株灵芝草乃是当年罗布甘雅大法师亲手所栽,小神奉命驻守于此,法命不可违,还望这位施主三思。”
“罗布甘雅大法师我是听说过的,他老人家踏遍神州讲经授业,普度众生。他留下这株天灵地宝,可不是为了让你当保管员的吧?”
“施主,法命难违,若施主执意如此,小神便是不入佛道,堕入阿鼻地狱也不可让你拿走这株灵芝草。”
“这么小的地方,我肯定打不过你,我呢,现在就背着它上去了,至于你,爱咋咋地吧。”
说着,我拽了下绳子,上边,那图鲁收到信号,立刻开始往上拽我。
我的身体荡在半空,一点点上升,已经高出了这块决崖峭壁的范围,他奈何不了我了。
但那红衣喇嘛却依旧站在我脚下,托举着头灯抬头诧异地望着我。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他闭上眼睛,化作一道金光,身形消散了。
还行,虽然过程有些刺激,好在他的障眼法都被我识破了,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哥们,慢点拽,别急,下边风大。”我冲头顶喊道。
我一抬头往上看,可了不得了。
我艹!
绳子上边竟然莫名地出现了那盏油灯,而且还是四五盏,它们飘在半空,火苗被深渊中的狂风吹动,直飘到了绳子上。
这根麻绳很粗,但也不耐高温呀!
眼看着那四五段,已经被烧断了三分,再过不了几秒钟,估计就无法承受我的身体了。
“大哥,大神,别介,我……我刚才说笑的。您其实已经修成佛了,您还是快快西去吧,你师傅和白龙马……呸呸呸……我是说,罗布甘雅大法师正在西方极乐世界等您呢。”
我是真急了,嘴都不听使唤了。
能不急嘛,这火苗可不是虚的,最近的距离我头顶不过十来公分,我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头顶的灼浪被风吹下来了。
咔……咔……咔……
“姓那的!你快点呀!拽我!!!”
“你不是说下边风大,你要再欣赏下美景的嘛?”
“我去你大爷的,快点!哥们要掉下去了。”
那图鲁是有那么把子力气的,但他拽的再快,也没有油灯烧绳子的速度快。
咔……咔咔……咔咔咔……
一块块,一段段细麻绳正在崩裂,明显感觉到连绳子都在慢慢往下坠了。
最后,我只听得嗡地一声,身体重重地坠了下去。
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声,和神圣的佛音,时不时地仿佛还有西边庙里的钟声。
我的脑袋开始放空,灵魂也逐渐萎靡。
最后,身体重重地堕入万丈深渊。
“啊!!!”
剧痛自背脊后袭来,一声嘶吼,我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