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睛圆圆的,脸蛋也极其精致,若不是我感觉到了她身上那充裕到极点的阴气,都要把她误以为是天上哪位仙家的左右童女了。
“怎么样,喜欢吗?”孟宪问我。
“这,是崔判送我的礼物?”
那女孩极懂礼数,这一福弓下腰后,我没让她起来,她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不动。
孟宪只好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了我面前。
这感觉,像极了老父亲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最后婚礼的那天把小棉袄交到了姑爷手里的姿态。
“好好待她,甄娘是个体贴的姑娘,她可以给你男人所需求的一切。”
男人所需的一切?什么都包括?是孟大人没表达清楚,还是我想歪了?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呢?
“崔判这是什么意思?”我收起了笑意,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来。
孟宪道:“没什么意思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日后定能成为三界内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怎能没个贴身丫鬟侍奉?”
“一个王大妈还不够,还要给我再安插一个?”
孟宪赶忙解释说:“不不不,崔判绝不是那个意思,以后你和你的同德堂将成为三界的漩涡,你身边需要一个帮手,毕竟我不能24小时贴身保护你。”
老隍凑近,也好奇地打量着甄娘,一会儿伸手摸摸人家的头发,一会儿又戳一下人家那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蛋。
“甄娘在阴司的时间比我还要久,三千年前就关在无尽之渊的囚牢中。当初崔判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了钰蛟台。”
老隍:“哎呀我滴乖乖,想不到这么水灵一小姑娘还是个三千多年的老妖精呢?”
孟宪:“不止,说实话,连崔判都不知她的具体来历。”
孟宪怕我不信,又给我科普了甄娘在阴司这一千年里的一段段传奇故事。
崔判官起初觉得她的身份可疑,不敢彻底打开她的封印,只能暂时将甄娘与其他违反阴司律法的恶鬼们关在一起。结果,第二天去牢房一看,甄娘一脸纯善地望着他,而甄娘身后,则倒着横七竖八的鬼尸。
还有一次,禁锢在幽冥之海下的战神亡魂趁着地藏王菩萨不在逃了出来,他一路从幽冥之泉杀到阎罗王城,再从阎罗王城杀到钰蛟台下,足足杀了七天七夜,阴司鬼兵,鬼差,巡检死伤无数。
就连崔判官的无头骑士兵团都被他冲的七零八落。
崔判官别无他选,只好解开甄娘的封印。
小小的甄娘,不出十个回合,把华夏大地曾经战无不胜的战神打的魂飞魄散。
“乖乖,你是来跟我争宠的吗?”老隍听着孟宪的描述,自言自语道。
老隍是向来以最忠诚的带刀侍卫自封的,而且人家也的确是有这两下子。当然,至今为止,除了那次一个小混混来同德堂闹事和诡术蒋尧外,也真没碰到什么强大的敌人。但足够了,老隍抡起凳子往对方头上砸时,我就确定,他是个称职的保镖。
孟宪:“甄娘很能打的。”
老隍站直腰板,故意贴近甄娘,她太小了,仅到老隍的咯吱窝底下。
“有多能打?”老隍用手掌抵住甄娘的脑袋,还顺势张开五指来了个“九阴白骨爪”抓住人家的天灵盖。
咔嚓……咔嚓嚓……
“哦……哦哟……疼,疼,疼……老板救我!”
甄娘把他的流氓右手直接掰骨折了。
“……”我。
两百多年的大僵尸呀,万邪之王呀,铜墙铁壁之躯呀,就这么让人家随手给弄骨折了?
咕噜,我干咽了口唾沫。
就算是崔判在我这儿安插的眼线,她是来随时监视我的,我能说啥?我敢说啥?
“甄娘手下留情。”我赶紧护在了老隍身前。
“奴家遵命。”甄娘松开了手。
老隍的右臂垂在身侧,晃啊,晃啊……
“甄娘的力量太恐怖了,崔判的意思是暂时封印她的九成的力量,如果遇到危险,必要的时候,他会为甄娘解除封印的。”
我脑袋晃的跟老隍的右臂似的,赶紧说:“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
老隍一脸的生无可恋,眼泪汪汪地望着我。
我懂他,仅一个眼神我就解读出了他的隐意:老板,一成功力就这么强了,咱可不能留她呀。
我冲他眨了眨眼,他哭丧着脸只好点头,我的隐意是:老黄啊咱就委屈委屈吧,我不敢提呀,怕被打。
“你安全我们也就安心了,那就这样。对了,泡面不用换口味的,红烧牛肉面就不错。”
风一样的男子,再度化作尘埃飘散风中。
大堂里,我和老隍大眼瞪小眼,都眼巴巴地瞅着这位新加入的成员。
“您喝茶?”老隍恭敬地端着茶杯递给她。
甄娘淡淡一笑:“谢谢。”
我左右撒嘛一眼,见祖师爷神龛下还供着苹果,赶紧拿过一个擦干净也递给她。
“您吃苹果。”
甄娘笑的更甜了,像是个得到父母夸赞的小朋友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缝接过苹果,咔嚓一口……连苹果胡都生吞了。
心口疼,没开玩笑,是真的在疼。抢了祖师爷的供品,他老人家不高兴了。
我跪在蒲团前,虔诚祷告:祖师爷哎,我没招啊,我现在慌得一逼,你有种你显灵帮我把甄娘赶出去?
然后……然后祖师爷神像双眼中的光彩,就消失了。
“喏,咱先约法三章啊,第一,不许欺负咱们同德堂的人;第二,再不许自称奴,更不许叫我贵人,主人一类的称呼,现在不兴这套了;第三,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跟你说。”
甄娘微微躬身又是一福:“好的呢。”
后半夜,我和老隍依旧摊在沙发上撸农药,甄娘则站在我俩身后一直抬头看着电视。
她倒是不挑,电视里放什么她看什么,电视剧看,动画片看,新闻联播看,就连插播广告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老隍:“老板,甄娘其实也挺好看的,而且又是纯阴之躯,不吃粮食不占地方的,关键是能打,要不您考虑收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老盲流,以后我看你再敢口无遮拦,这回有人能收拾你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死人,鬼魂,僵尸,都算是纯阴之躯,但纯阴之躯也有分别,死人和鬼魂白天是不能作妖的,僵尸强大到老隍这肉身的时候,偶尔晒晒太阳也没事。就是不知道甄娘的纯阴之躯是个什么概念。
另外,她的行为举止还都保持在几千年前认知,适应现代生活还得教。再有,这身衣衫……反正也没什么不妥,毕竟现在满大街都是穿汉服的小妹子。
明儿还是得让小颖和曲靖淑帮她倒扯倒扯,这么一位往同德堂一站,也挺养眼不是。
吱呀……咣当。
我抬头一瞅,我滴个娘嘞,这位也太惨了。
一个两米多高浑身流脓的恶鬼站在门口,他双眼中尽是猩红之色,那大嘴叉子都咧到腮帮子上了。就这德行,一瞅就知道是个阴司都不肯收留的货色。
“您瞧病吗?那边坐吧,我去洗个手。”给他看病前得洗手,看完病我还得洗澡。
“饿!饿!饿!”他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嘟囔囔个没完。
冤魂厉鬼刚死的时候是有意识形态的,可逗留阳间到了一定年头,他的行动就全凭生前怨念操控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哎哟,这位还是孟大人家亲戚嘞?”老隍转身就要去给他煮泡面。
这要是每个病鬼来我这儿,都一碗泡面解决,走前再给我留一沓冥币,那我岂不是可以把招牌改作“泡面医馆”了。
他一边嘴里喊着饿,一边提着鼻子嗅,竟把那双猩红的眼睛盯到了老隍身上。
还没等老隍走几步呢,他突然猛地朝老隍就冲了过去。
自从这家伙进屋我就觉得他古怪,早就防着他呢,见此,立刻掐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一道雷符打了出去,正贴在那家伙魁梧的背脊上。
我情急之下画的雷符自然是无法召唤天雷的,但催动灼噬灵魂的火焰是可以的。
那家伙背上立刻燃起了一团火苗,但他好似根本没有痛感知觉一样,带着背上的火苗就扑到了老隍身上。
“哎呀握艹!”老隍大骂,一脚把这家伙踹翻在地。
“直娘贼,两百多年的大僵尸你都想咬?本座看你是活腻了吧?”
自从老隍来到同德堂以来,还真没遇上哪个敢主动挑衅自己的呢。上千年的城隍老爷爷绝不是好像与的角色,当即暴脾气就上来了。
老隍释放出体内的煞气,眼皮往上一翻,眼仁立刻与眼白融为一体,与此同时,僵尸手上戴着尸毒的长指甲和口中的獠牙也长了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老隍如此动怒暴露出这具肉身的本性,以前,哪怕是砍蒋尧这种江湖术士,也仅是拿肉身硬抗。
估计这不要命的饿鬼这次是咬到钢板上了。
“把他给我弄出去削,别崩我脸上血。”
老隍:“好的老板。”
嘭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倒飞了出去,在街面上滚了十几米远。
“好样的老……”我捧着茶杯的手怎么开始打晃了呢?
这不按剧本演呀,咋飞出去的是老隍?
那饿鬼冲了出去,没等老隍站起来,就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吼!
老隍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尸吼,露出锋利的獠牙刺向了那家伙的肩膀。
瞬间,饿鬼的肩胛骨就被咬穿。
老隍张开右手,向上一推,直把那家伙跟穿糖葫芦一样戳穿胸膛,挂在了自己小臂上。
他高高跃起两米,在半空中把“糖葫芦”狠狠摔了下来,顿时,门口的板油路被砸出了个深坑。
呼……呼……呼……他粗喘着。
“好,此处该有掌声。”我为老隍变身后的勇武拍了几下巴掌。
小甄娘也学着我的模样拍了两下,然后把头一扭,继续看电视。
电视里此时正在放广告,而且这广告还极其应景。
“王姐,我意外怀孕怎么办?”
“意外怀孕不要怕,大铁棍子医院找捅主任。”
两百多年的大僵尸是真的厉害,但老隍刚刚操控这具肉身没多久,还不懂得如何使用他的力量。刚才一怒之下开了“无双”状态,已经耗尽了体内的煞气。粗喘几下后,最终恢复了初始状态,又变成那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呵……tui!”他冲着深坑下啐了一口:“也不瞅瞅这啥地方?上这儿来找不痛快,也就是本座现在脾气好,搁一千年前,我特么把你打成肉渣。”
他潇洒地一个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如旗开得胜的将军似的扭扭哒哒往回走。
“饿……饿……我饿呀!”
深坑下,那家伙竟然还没死绝,他晃晃悠悠地从下边又爬了出来。
“……”老隍。
“愣着干吗呀,继续开大,干他。”
老隍:“没蓝咧。”
饿鬼浑身上下遍体鳞伤,胸口漏了个大窟窿,里边肠子直往外冒,他竟跟个没事人似的,自己还亲手把肠子又塞了回去。看的我胃里一阵翻滚连连作呕。
“老板,咋整?救我呀,救我呀!”老隍跑回来,躲到了我身后。
我赶紧跑到祖师爷神像前“临时抱佛脚”,又是磕头,又是祈祷,就差血祭他老人家了。
可祖师爷刚才因为我把供果给了甄娘吃,正闹脾气呢,半点反应都没有。
眼看着那家伙摇摇晃晃地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向甄娘求救。
“祖宗哎,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战神不都倒在你脚下了吗?上呀?”
甄娘的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电视。
“可他袭击的并不是您,我只负责听从您的命令保护您。”
“好,我再给你加个第三条,你有义务保护同德堂里的每一个人。”
甄娘:“喏!”
小甄娘迈着轻盈的步伐,蹦跶到了门口,挡在那大家伙面前,先是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食尸鬼。”
她在食尸鬼的眼中太弱小了,就好比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突然碰到了只可爱的小鸡仔,不是不想吃她,如果有的选,老虎更喜欢吃大肥猪。
显然,老隍就是他眼里那头大肥猪。
他张开双臂,用力一扫,想把甄娘推开。
可甄娘非但不躲,反而踮着脚尖也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咔嚓,咔嚓……两声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响传来。
甄娘用一种极限的暴力美学,向我们展示了她的强大。
没有江湖高手决斗时惊天动地的招式,也没有两军阵前的叫骂,更没有大能者手中五毛钱特效的绚烂魔法。
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抓住那家伙的手腕,就这么生生给掰下来了。
是真的掰下来了,不是像刚才教训老隍的咸猪手时的“蜻蜓点水”,是连皮带肉带骨头的掰下来了。
食尸鬼毫无痛感,哪怕是两条胳膊被卸了,依旧张着大嘴要进来咬老隍。
我就想问一句,大哥,你不挑食的吗?他是僵尸,不是唐僧。
咔嚓,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甄娘把他的脑袋从脖腔子里揪了出来,然后扔到地上,生生踩成一滩肉泥。
食尸鬼残缺的肉身重重倒了下去,最后化作了一滩脓血。
甄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手上残留的污血往裙子上抹了抹,然后关上店门,回身继续看电视。
“……”我。
“……”老隍。
此刻,我突然想给那图鲁打个电话,问他是够有兴趣换个座右铭。
不管你多能打,反正没甄娘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