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扬由凤儿的话联想到了当初抓她的那群匪徒,而他的思绪又很快从匪徒回到了延陵枧刚刚的叙述中。听延陵枧的那番描述,别说是普通人感到惊恐,就连他这个视杀戮为寻常事的人,此时都有些不适。
想想,即使是他们那位性情暴戾的崖主,都还没疯魔野蛮到食人的地步,并且那位崖主平日里对饮食的精致度极其讲究,做膳的厨子都是从各国都城里抓来的名楼主厨。
不过那群恶匪终究与他没关系,只要影响不到他的利益,他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至于延陵枧口中那个失踪的妹妹,应该指的是钟离湲吧。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考虑自己是否要将钟离湲如今的下落变相透露给延陵枧。若是他助延陵枧找到钟离湲,无论延陵枧寻找钟离湲的意图是什么,届时延陵枧都会更加感激他、信任他。
但荀扬如今又摸不清那些权贵间的利益形势,担忧因这件事而给自己招来麻烦。况且,他明显可以看出钟离湲是在有意躲避朝廷的寻找,若是日后钟离湲知道是他泄露了她的行踪,回到君都的她定不会对他善罢甘休,届时他同样会给自己招惹上麻烦,他清楚那女子可不是好惹的主。
当然,如今也不是向延陵枧透露钟离湲行踪的时候,考虑到如今延陵枧单枪匹马,无任何倚仗,他若是通过言语引导,将延陵枧独自一人引去了陆府,只怕到时候延陵枧见不到钟离湲不说,还很有可能被陆府以不知其身份的名义扣押,甚至牵连上他荀扬。
他虽想拉拢这位皇子,但是对于君都与陆府这两趟浑水,他明面上必须置身事外。为保险起见,他觉得只能等延陵枧回了君都,他在摸清形势后,也许才会将钟离湲的行踪向延陵枧透露一二。
大堂灯火摇曳,墙面映满了人的晃影,荀扬的一张脸掩在明灭不定的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荀扬垂目在心中权衡着透露钟离湲行踪一事的利害关系,在有了决断后,抬眼便对延陵枧真挚说道:“听公子所言,原计划是想回家再做从长计议。那如此这般,若公子不弃,在下可派人护送公子一程。其实,若不是有些私事待处理,我倒是想随公子亲自去一趟君都。
还有,关于令妹的事,或许在下也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在下虽布衣,不过常年在江湖上闯荡,也多少积攒了些人脉,只是寻人需要时日,恐怕无法快速出结果。”
“承蒙恩公仗义,那就有劳了。恩公与我萍水相逢,竟能做到这般,此等恩情,我没齿难忘。”延陵枧眼中瞬间生出两道亮光,他唇齿微张,与此同时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淡红晕,起身便对荀扬深深作了个揖,“恩公日后若到了君都,只管找我就是。”
对于延陵枧来说,有人主动提出送他回家,可谓是求之不得之事,一时喜出望外,不曾想,今夜他竟遇到了一个助他脱困的贵人。
此人不仅仗义疏财为乞丐送吃食,还对自己与这小姑娘施以援手,看小姑娘如此信任此人,延陵枧觉得此人定不会是什么坏人,可以信得过。况且此人并不知他真实身份,足以证明其只是单纯仗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大礼,荀扬为表示谦逊,他也站起身,稍稍作了推辞。两人再次坐下后,延陵枧给他说出了一座别院名称,及别院的具体地点。
荀扬认真应下,随即用目光对延陵枧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亲信,补充道:“此乃在下贴身侍从,武艺高强,明日便让他带着些手下护送公子启程吧,公子今夜便在客栈安心修养。”
荀扬回头之时顺便递给了亲信一个眼色,只不过其他人未察觉到。荀扬清楚,谋害一个皇子对他没好处,但若是救助一个皇子,让对方看到他的诚善之意,加以信任,那对他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只不过如今他有孔伯炤交代的任务在身,无法亲自护送这位皇子回君都,只能想到这样一个法子,让自己亲信去护送。
“那便有劳这位侠士了。”延陵枧对那人略略一笑,待笑意散去时,他陡然握紧了五指,捶在了桌面上,“待我回到家之日,便是那群恶匪覆灭之时,我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经此一劫,延陵枧也无数次想起自己那个还在牢房里受苦的随从,是他当时的方法不当,从而害了他那随从,当时他第一次登门江府就应叫上元文陵的,是他疏忽大意了。那些恶匪会武,也不知他的侍从若是在身边,是否打得过那般禽兽。
杨簇簇听到延陵枧明日一早便要走,待反应过来便急了,语无伦次道:“我们还未成亲呢,你不能走,我绝不允许你走,你这夫君,我是认定了。或是你带我一起走,反正你说的地点,我记下了,你若是丢下我而去,我届时便去寻你,休想丢下我!”
“蔟蔟,你何苦这般?听哥话,不许再任性,天下男子多得是,哥定能为你寻觅一个如意郎君,走,我们回家去!”男子深锁着眉头,虽尽量在控制情绪,但是他的口吻明显强硬了许多,对这个妹妹,他也确实是生出了火气,但他妹妹已受到了外人的羞辱,他不好再责备她。
然而,男子的话却是不起任何作用,杨簇簇对着嘴不去看他,只是一个劲地对延陵枧说各种威逼利诱的言语。
“我说过,我岂是一个能被女子牵制的人?我倒要看看,撒泼耍横能否动摇一个人的决心!”延陵枧起身,一甩衣袖,离席时背过了身子,“恩公,失陪了,我先上去休息。”
杨簇簇见状,起身就要去追,男子及时将她拦了下来。临近的几桌客人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异样,在杨簇簇吵闹时,那些人纷纷停下了用膳的动作。
面对杨簇簇的撒泼,荀扬只觉厌烦,便向亲信招了招手,命亲信点了杨簇簇昏睡穴。男子见状心头愤怒却不敢表现出来,那男子能夸下覆灭匪徒的海口,他更加肯定,他惹不起眼前二人,只好抱着杨簇簇离开了客栈。
当然,男子对于延陵枧的经历也大受震惊,甚至对那群恶匪产生了惧意,庆幸自己家不是游商,也不必去外地贩货,他商铺售卖的米粮都有固定人手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