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听说过。原来你叫吴季啊,名字不错。我记得有个大将军名叫吴起,他是你何人啊?”杨簇簇忍不住插嘴,她蹲得时间久了感觉两腿酸麻,站起身之后就一直在捶腿。
怎会扯到吴起头上?竟还胡乱插话,延陵枧如今连白眼都不想给这姑娘了,只对荀扬平淡地答道:“一处镇子罢了,离君都不远,公子不知实属正常。过于普通,与它同名的镇子亦不少。”
经过这样一句突兀的插话,荀扬又稍稍打量了杨簇簇一下,这姑娘的思维倒是异于常人。只不过荀扬的注意力也仅仅在杨簇簇那里保持了一瞬,倒是凤儿咯咯笑道:“姐姐,你该不会还活在战国时代吧?就如我之前一觉醒来,发现天变了。”
寒风吹得几人衣衫鼓荡,荀扬展开骨节分明的五指,扶着凤儿后脑勺,强行将她的脸埋入了自己怀里,依旧用阔袖护着她的身子。
待确定寒风吹不到凤儿后,荀扬又接着问:“不知是出了何故,公子才落魄至此?”
“哎,此乃实属一言难尽。”延陵枧怅恨一叹。
这一叹,正合荀扬意。荀扬温和一笑,转身用目光指了指对面的客栈,邀请道:“不如客栈一叙,不急,公子且慢慢道来,兴许在下能帮上公子,为公子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瞧,客栈附近还有那样多乞丐,你不去关心,怎就偏偏关心他呀?你不许关心他!他若是在你那得了好处,就更不愿理我了,哼!他是我的。”杨簇簇张开臂膀,横在了荀扬与延陵枧之间,一脸神气。
闻言,在延陵枧与荀扬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凤儿适时地从荀扬怀里露出小脸来:“姐姐,眼光不错哟,不过以我来看,你可把握不住一个放荡公子的心。若非强势之人,定难以驾驭。”
荀扬不禁被凤儿这话逗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至于那女子,他根本就没在意。听凤儿这话,她似乎也看出了延陵枧的身份,否则不会这般说,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延陵枧察觉出这一点,还好他此时的笑正背对着延陵枧。
当然,荀扬想,延陵枧应该也不会将一个小孩的言论放在心上。无奈,凤儿太过早慧,有时真想捂住她那张小嘴。
听闻四皇子好女色,看来也不尽然,落魄之时依旧有姑娘投怀送抱,他竟不为所动。不过想想也是,他兴许是瞧不上身份低微的女子吧。
就在荀扬将再次邀请之时,他却看到从行人中走出一微胖男子,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蹙眉站在了他身旁,只不过并未注意他,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身后的两人身上,而他明显能从男子眉宇间看到厌烦情绪。
这落魄的延陵枧竟还挺受青睐,荀扬心下这样调侃,就看到那男子略显严肃的开口道:“蔟蔟,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许理会这人,你怎就是不听,快,随我回家。”
“不,我未来夫君都快被这对父子抢走了,我可没心思回家,我不走!哥,你说过的,我可以自己挑选夫君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不是?你快帮我。”杨簇簇嘟起嘴,她眼眸转动,神情里满是倔强。
那男子忍不住一叹,正要开口,却被凤儿抢去了话头:“姐姐,放心,我不与你抢他的,我还要去游山玩水呢,带着他不仅无用,还累赘……”
不待凤儿将话说完,荀扬这一次是真捂住了她的小嘴,这是能说出口的话吗?捂嘴时,他还递给凤儿一个眼色,凤儿看了不禁眉眼一弯,举起食指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就这样,他二人似乎就在内地里默认了何种事,只不过心照不宣。
“我与父亲是说过你可以自己挑选心仪之人,可没说让你选个乞丐作夫婿呀,这成何体统,怎能这般贬低你自己?况且若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你好歹也得顾一顾父亲脸面吧。”男子虽焦躁无奈,但话语尽量说得温和。他轻飘飘扫了延陵枧几眼,神情里是掩藏不住的嫌恶。
杨簇簇完全不以为然,她嘟嘴对着男子哼哼唧唧道:“可我就是心仪他。哥,乞丐又如何?乞丐不过就是没吃没穿罢了,我们只要给他吃穿住,那他不就不是乞丐了?如此这般,父亲也就有脸面了不是。”
“哎,你这……,”男子一时语噎,稍稍一愣,他加重了语气,“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好。反正我坚决不答应。走,跟哥回家,等你用晚膳呢。”
男子说着作势就要去拉杨簇簇,这异于常人的想法,简直令他头疼。
真不知这乞丐给他妹妹灌了何种迷魂汤,竟如着了魔一般。还有,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竟嚷嚷着下嫁乞丐,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怨他将她惯坏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行事越发荒唐。
杨簇簇的行为不仅令那男子头疼,延陵枧也同样如此,真不知他何德何能,才能被这女子如此苦苦纠缠。他想,这若是他女儿,他非打断她的腿不可,这家人似乎对这女子太纵容了。
转念一想,延陵枧又觉得不对,他连半个子嗣都没有呢,何来的女儿,而他也没有妹妹,就连唯一的表妹如今都下落不明。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皇室里那两个老妖婆,当然,宫中知道这些秘辛的人不多。
杨簇簇见她哥伸手来拉她,她担忧他会强行拽她回去,于是几步跨到了旁边裁缝铺外的拴马柱旁,抱着拴马柱不撒手:“除非你现在将他也带回家,否则我不回去,今夜这般冷,就让我跟着他在街上冻死算了。
哥,你忍心我冻死街头么?你可就我一个妹妹。还有啊,你与父亲若是不答应他做我夫君,我就与他私奔去,对,就私奔,哼!”
“你,怎连这种话都说得出?私奔?你为了一个破乞丐,竟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哎……”男子忍不住再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他那日真不应该一时心生怜悯,同意要一个乞丐来商铺搬米粮。
而更令男子气愤的是,他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明明知道自己妹妹对这乞丐着了魔,他今日竟然依旧用了此人。
路过的行人们很容易便发现了街边那几人的异常行为,由于本能的好奇心,陆陆续续有人聚了过去。那男子将周围的情景瞧在眼里,短暂的迟疑了一下,随后拧眉对延陵枧招了一下手,满脸嫌恶道:“走吧,跟我走。”
男子还是决定先将妹妹哄回家再说,别将她冻病了,等回了家,届时给这乞丐一些食物便暂时打发了。况且,眼看这里人越聚越多,事情闹大也实在不雅,若传出去,只怕他们家要成为全城人的笑柄了。
待明日再找人将这乞丐直接送出城去,送得越远越好,看他还如何纠缠他妹妹。他母亲当年生下他二弟后,中途十多年里连续流产四次,最终才生下这样一个女婴来。
对于他们家来说,他这个妹妹可谓是来之不易,一家人都将其视作家中珍宝。若这乞丐真将他妹妹拐跑了,只怕他父亲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两人又年事已高。
杨簇簇看到男子做出退让,当即嘻嘻一笑,松开栓马柱后走过去挽住了男子臂膀:“我就知哥哥并非铁石心肠,哥哥最好。咦,不对,上次小翠的事,我可还记得呢,这次你可不许再暗地里耍花招了,你知道我很执拗的,此次我夫君若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哼!”
“这是什么话,你怎连哥也信不过,没有的事。走吧,带上他回家,父亲他们还等着我们呢。”男子轻轻拍了拍杨簇簇手背,面上虽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是一沉,哎。
小翠是杨簇簇上次救治的一条青皮蛇,虽无毒,但看了难免让人瘆得慌,男子就吩咐扫地的粗仆背着杨簇簇偷偷扔了,结果杨簇簇哭闹着窝在房里绝食了两日,最后饿晕了过去,将一家人吓得不轻。当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杨簇簇那是假晕,也并未真正绝食,就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男子如今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妹妹当初为了一条蛇尚且如此,而如今为了一个直言要成亲的人,岂不是会更加了不得?
若按照他的打算,强行将这人送出城去,依他妹妹那执拗的性子,只怕到时寻不见人,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经过前车之鉴,他不敢再赌。
看来此法是行不通了,男子头疼,既然想不出好的对策,他决定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剩下的只能等到之后慢慢想法子,总之要他接受一个乞丐做妹夫,绝不可能。
荀扬与凤儿在一旁乐得看戏,不发一语。然而延陵枧却是震惊不已,那男子竟还真同意了自己妹妹的无理要求?任她胡来?这纵容程度,是否太过了?他只觉这一家人都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