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是五月，天气开始燥热，她穿着校服，鞋子已经磨破了底，很不合脚。
她高一脚底一脚的踩进一条小巷，找到一家黑作坊似的小屋。
身份证在她手心紧握着，捂出了一手的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记得那漂亮单纯的女孩子被找上门时的懵懂和惊讶。
顾枝想到这里自顾自的笑了，看啊，直到那个时候那姑娘眼里也是没有惊恐的，因为她知道她的爸爸她的家人一定会帮她。
长在温室里的花，不用担心外界各色的恶意，哪怕真正爪牙临了面门，她还可以希冀被保护。
她们哪怕茫然都那么好看。
而她，长在泥泞里，连心也脏污了。
顾枝爬回床上，四肢无力的像是死了一样，两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的木板，脑子里的弦“嘣”的一声松下，竟就那么睁着一双干眼睡着了。
宿舍里空调孜孜不倦的吹出暖风，门被一冷一热的风吹的摇摇晃晃，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女孩，干燥空旷的寝室一下子觉出诡异来。
如若江姝姒知道了她的想法，大抵也只是一嘲。
这样的人，眼里永远只装着自己，她只看到自己清贫受苦，原生家庭满是悲剧，但这并没有使她坑害他人的行为更加高尚。
世人皆苦，各有各的不如意。没必要盯着别人的圆满得意不放，而是应该争取自己的生活，充实自己并不一定要踩在别人肩上。
如顾枝这样的人，不过是为了踩在别人肩上那一瞬间的代偿性快感罢了。
不过江姝姒可没想那么多，她从304寝室出来后马上就联系了顾沫沫。
彼时顾沫沫依旧在剧组，剧组工作人员已经不似昨日般亲厚，她也不愿打搅别人，一直配合工作不添堵，忙里偷闲接了这个视频电话。
江姝姒将视频发了过去，然后顺手在学校贴吧也发了一份，对顾沫沫道：“就是这个女生发的帖子！”
然后她又附了一个电话号码：“是这个号码联系她然后怂恿她的，沫姐，我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是最近才办的，而且是一个卖猪肉的男人办的跟您应该风马牛不相及！”
她有点无奈：“就到这了！然后就查不下去了，你看要不要我哥动动手指头？”
顾沫沫听完笑了笑，摇头：“不用了。”
她道：“学校官微刚刚发了微博澄清，应该没什么了。”她两簇眉毛一扬，笑着说：“谢谢你啊，姝姒，帮我做这么多。”
江姝姒不好意思了一下，看着手机道：“没事，你是我嫂子嘛！”
顾沫沫挂断电话后，坐在角落里抱着茶杯喝水。
江姝姒是典型的京圈小姐，干净热烈，爽快大方，谁对她好一分她还谁十分的那种人。
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幸运。
她上了微博，医科大的官微刚刚发出来不到半小时，曝光量还不大，没什么人评论，她点进去看。
江姝姒在那边进了学校论坛，同样将顾枝的视频置顶，同时拿出她高考语文考125的水准临时写了一篇小短文。
大意是指出医科大因为这件事情被社会鞭笞成为众矢之的，再解释了一下顾沫沫进校的特殊性，同时号召大家为了共同的学校发挥一点团体精神，维护一下母校尊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枝垮了，贴吧内的主力水军不再活跃，许多较为理智的人看了那个视频又重新冒了出来，开始说一些较为公道的话。
然而微博那边医科大还是沦陷了。
顾沫沫入校这几个月来，实在太过低调内敛，班级办了休学不说，人也直接泡在偏远的研究院，真正连半个班的人都没认全。
哪怕是同班同学，对她的印象也只留在长得很好看这一点上，再了解情况多一点的可能还会记得她是吴慧妄图施暴伤害的那个女孩，除此之外，大家对她的学术能力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认知。
因此，见不得她被网暴或者见不得学校被人辱骂帮她说话是一回事，但大家基本都很克制的只是在谈这件事情的官方证明还没有出来大家不要随意化身网络喷子，但并没有谁无脑盲目夸顾沫沫专业实力过硬。
这一度让对方黑子连骂顾沫沫找水军的底气都没有。
毕竟，维护她的那些评论都太过正常，甚至看起来不像是在维护她，而是中立的态度，随时又会倒戈回踩的那种。
顾沫沫已经看淡了。
一个上午的工夫，最开始还有些茫然，无法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揣测和谩骂，几个小时过去，心情却是放松了些。
不怪她心智坚韧异于常人，我们都知道不能对网络文明有现实生活那样的要求。
由着许多根网线串起来的人们，互相不知道姓名地址，只有顶着一个虚拟头像和一个昵称，尽可以大胆的口吐芬芳发泄情绪——反正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
如果真的有人被网暴了也不要紧，如《乌合之众》所述，群体在一起，即便是作恶也多了几分心理上的正当性。
顾沫沫笑了笑，神色真正放松起来。
卉珉说的对，娱乐圈享受了众人喜爱关注的同时，势必要承受些什么。
比如谩骂诋毁，编排谤毁？！
顾沫沫耸耸肩，退出了微博界面。
她给林今打了电话：“林今，上次跟你说要一起去公司生产线的事情取消了，”那边嗯了一声，她接着道：“我直接把手头这几种药方给你，找可靠的生产团队制作，然后就可以申请上市了。”
林今连声应着，问她：“顾小姐，几种药啊？”
顾沫沫看着备忘录，顿了会道：“这次又八种，其中四种治普通感冒，两种缓肺炎，还有两种还是医美。”
林今点了点头，这个额量有点大，但好在搭配还均匀。
两种美容用品肯定是承继顾氏药业口碑的，其他六种，算是帮顾氏开拓市场了吧。
记录下来他笑着问：“顾小姐，看微博了吗？”
顾沫沫听他声音带笑，心情很好的笑：“看了，没事了。”
她本意是她的思想境界有一个小小的提升，可以不在意网上的评论。
林今却兀自笑出了一个有些甜蜜的弧度。
看来靳爷让找的控评团队没有搞砸！
要知道，他可是严格控制了评论的，看了一上午的文案，不能过分讥诮更不能盲目疯舔，可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