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下午, 刑警们撤离现场,材料科的十五名员工才终于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沈天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座位在安孝山的前边,左野的对面。也就是说,右侧有组长,正面有科长。然而今天科长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不光今天,从明天起,至少再也不会处在安孝山的监视之下了。心中如此想着,扭头看看空空如也的座位,沈天心里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在他准备开始做事的时候,只见斜前方的仲希红站起身来,仲希红似乎是要到复印室去。沈天随手拿起几份文件,起身跟去。
复印室里再没有第三个人。看到他的身影,仲希红默默地伸出右手,那意思似乎是让沈天把要复印的文件交给她。然而沈天却毫无反应,只是小声地问了一句:“他们都问了你些什么?”
仲希红默不作声,接连翻了几页复印用纸之后,才回答说:“问我昨天几点回去的,科长当时的样子如何。”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回去的时间和考勤卡上一致,而且当时科长的样子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事实上就是如此。”
“是啊。所以我也是这么回答他们的。”
听过沈天的话,仲希红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耳畔响起复印机的声音,沈天接着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4
田春达有些焦躁,接连调查了几天,却没有找到半点像样的线索。仲希红是在十点二十二分离开公司的,从死亡推定时间上来看,安孝山应该是在其后一小时内坠楼身亡的,但事情发生在半夜里,根本就没人听到任何响动。虽然仲希红是最后一个打卡离开的同事,但只要是知道安孝山那天加班的人,就都有机会行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要怎样才能把安孝山这么个彪形大汉给推下去呢?从解剖的结果来看,死者在死后被推落的可能性很低。就刑侦鉴定室的观点来看,从坠落的位置来推测,感觉当时坠楼的势头应该很猛。
如此说来,难道果真是自杀?
“这不可能,他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家庭上都很稳定,他应该觉得很满足才对。他似乎还打算在下次休假时带着家人一起去旅行呢。”
这是死者妻子当时的哭诉原话。尽管明知妻子的这种话是靠不住的,但从其他人口中打听到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安孝山这人挺有肚量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会自杀的。
如此一来,就只能重新返回到他杀的可能性上来。
但就目前来看,安孝山生前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虽然性格上有些粗枝大叶,但为人热心,性格热情,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挺不错。说起来,案发当夜,他还跟沈天和仲希红开过玩笑。
那安孝山死掉的话,是否又有谁会从中得益呢?从结论上来看,这方面也缺少候选者。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他手下的人或许也会因此得到提拔,但为了这种事而杀人的可能性却也不大。
到头来,他杀的推论也开始出现动摇。
就在这时,第二起案件发生了。
6
安孝山的死已经过去了一周。材料科里也算是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当员工们开始对空空如也的科长席不再感到陌生时,又一起事故发生了。
左野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左野不在,他今天到供货方的工厂视察去了。
“你好,这里是材料科。”
偶然间路过的科员拿起了电话听筒。“是的,左野是我们这里的员工……哎?怎么会?真的吗?……是……是。”
听到他的话,以沈天为首,一干科员全都抬起头来望着他。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不停地用笔做着记录,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之后他重重地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冲着在场的众人低声说道。
“不好了,左野组长他……他死了。”
乍一看,似乎只是一场单纯的交通事故。在汽车专用道路的转角处,因为没能及时转够角度而冲上了隔离带。尽管其他的车辆并未因此出现损害,左野本人却当场死亡。事故发生前,行驶在左野车后的司机证言说,之前就看到左野的车摇摆不止,感觉有些危险。然后又补充说,所以当时他就拉开了些车距,因此幸免于难。
从现场的鉴证结果来看,事故的起因似乎是疲劳驾驶。
然而从之前起就在调查安孝山死因的刑侦支队却对事故抱有疑问,将尸体送去解剖。肇事逃逸这类带有犯罪嫌疑的情况姑且不论,自行撞伤这类事故的尸体,一般是不用解剖的。
尸检结果出来了,警方从左野的体内检查出了安眠药。
田春达与郝东两人再次来到味美食品公司,找了几名材料科的员工问话。查明的情况是,科员们都知道左野当天开车出差的事,还有他在出发前曾经喝过茶。那茶是每天早上十点,由仲希红冲好,分给众人的。
两人把仲希红叫来问话。和上次一样,仲希红低着头走来,身体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田春达若无其事地向她确认了茶的事。仲希红回答说,那天早上她确实给众人冲过茶。
“你当时是在哪里冲的茶?”
“走廊上的茶水间里。”
“是你一个人去冲的吗?”
“是的。”
“那天你冲茶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进过茶水间?”
仲希红偏着头想了一阵,回答道:“我记不清了。不时有人出入茶水间,那天的情况具体如何……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么,在你冲茶的时候,你是否离开过茶水间呢?”
稍稍停顿了片刻,仲希红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应该没有。”
田春达两眼紧盯着仲希红。她两手时而掌心互擦,时而双拳紧握。虽然她的手掌不大,却白皙透亮得就跟陶瓷似的。
“你带我们到茶水间去看看好吗?”
田春达若有所思地说道。仲希红并未表现得太过吃惊,说了句“好的”之后,她便站起身来。
茶水间里空间狭窄,备有水池和大型的饮水机。仲希红动作熟练地洗过茶壶换好茶叶,从消毒橱柜里拿出两只茶杯,给田春达二人各冲了一杯茶。刑警恭敬地接过,连声道谢。
“这茶味道挺不错的嘛。对了,茶杯是不是各人用各人的呢?”
田春达朝橱柜里瞄了一眼,问道。
“不是的。放在消毒柜里都是消过毒的。”仲希红回答道,“现在两位警官手中的这种茶杯,消毒柜里总共有四十个,供人随意使用。”
“是这样啊。”
如此说来,如果只是往杯子里投放安眠药的话,是无法确认究竟哪杯会被分到左野手上的。
“分发茶水的时候又是怎样分的呢?由你一张桌子放一杯吗?”
“是的。”
走出公司,向着车站走去的途中,田春达低声说道:“从状况上来看,仲希红最为可疑。安孝山坠楼时她是最后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而这一次的案件里,她也存在有行凶的可能。”
“的确如此,但这一切全都只是些状况罢了。而且安眠药也未必是下在茶里的。”郝东说。
“说的也是。”
“总而言之,先针对安孝山和左野的周边展开彻底调查,肯定能查到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