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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被拢在硝烟的阴影中,义军只花了半月没到,原本金碧辉煌的都城就落得一片颓败。

山高的死人堆在破了几大个口子的城楼外,各大糟乱的街区上满是起义军和魏军。

起义军头领赵妨芳龄三十,实际上他本是个魏人,多年来在吴国境内当细作,这个头领他当得谨小慎微,吞并其他势力后,便急忙爬上魏国的大船,紧抱住龙骧将军的大腿,一刻都没敢耽误。

这会儿赵妨正跟在南军总督肖冰屁股后面,一大队人马来到紧闭的皇城门口,肖冰一个眼神扫去,几个将士就扛着大木筒往门上撞。

宫里鸦雀无声,吴霖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淡笑道:“大司徒,这刀不太锋利。”

娄伯庸道:“回陛下,只要能用,那就是好的。”

文武百官基本都在殿里,有人朝吴霖投去不忍的眼神,深深垂下头,眼神一飘,落到面无表情的何浑身上。

按理说,何尚书这样的忠臣该挺身而出拯救陛下才对,他却连半个字都没吭一声。

吴霖抬眼望着何浑,随后向娄伯庸道:“君臣一场,让朕自己动手吧。”

“不,还早。”冲刚走进殿的侍卫道,“两位皇子和皇后可找到了?”

方逊叫赵雅吃了个绝世闷亏,这番找到方月母子交给殿下,诚意就够够的了。众臣翘首踮足。

搜寻了一圈的侍卫回道:“宫中没有,司徒,他们或许是被送出去了。”

娄伯庸挑了挑眉,朝吴霖道:“陛下,你说。”

吴霖淡然四顾,他把殿中的装饰和格局看完了,喟叹一声,眉眼间带了点不知所谓的笑意,看得大家迷惑不解。

“观往古之君,从未有谁像朕这般和气,却也从未有谁像朕这般困窘,大臣与外敌勾结,染指山河,朕愧对祖宗。”

他说得倒是在理,纵观古今,就没哪个皇帝能像吴霖这般心宽,他从不打杀大臣,虽偶尔阴阳怪气,但除了何浑,他从不认真刁难谁,也没亏待谁。

想来他本质虽然平庸,四舍五入却也算是个好人。

如今这好人被他们搞得家破人亡马上就要魂断龙座了,众人心生愧疚。

吴霖的目光缓缓从表情不一的百官身上滑过,在坐着轮椅的张权身上顿了顿,他冲对方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何浑身上,冷下来。

“而今朕深陷囹圄,其实并不怪众爱卿,这江山原是何家老祖打下来的,大吴的命,想必从那时起便坏了,墙倒众人推,后世君王,足可以大吴为鉴。”

他说着望向外间的带刀侍卫们,笑道:“后世的权臣们,亦可以今日为鉴。龙鹰卫——”

大家愣怔:宫里何时来的龙鹰卫?

他话落之际,一支五十人的小队便倏然杀掉了侍卫,涌进大殿。

大家一瞧,这支队伍不是吴霖配给何子鱼玩的么?

龙鹰卫见人就杀,众人花颜失色的鸟散开。

何浑站着没动,心下了然。

原来封将军只是这人的幌子,往宫里安置刀子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这人去年给聂乌喂下乌夜啼,并威胁他在各大权贵府上安插杀手,好等到有朝一日送大家去死。如今又来这么一出,看来对方并不相信他。

龙鹰卫麻利地将宫门关上,众人惶恐间看向娄伯庸,娄伯庸听着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笑道:“大家保护好自己。”

说罢一刀杀掉放声大笑的吴霖,与此同时龙鹰卫手起刀落,直杀得满殿血腥,百官惶恐逃命。

砰——

魏军踹开了殿门。

肖冰朝娄伯庸笑道:“大司徒,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边说着边不慌不忙的派人去镇压龙鹰卫,解救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员,他瞅了眼死不瞑目的吴霖,下一刻目光落在何浑身上,恭敬道:“何尚书,请随鄙人走一趟。”

张权急忙从轮椅上爬起来,一把攥住何浑袖子,一手提剑搭在何浑脖子边:“敢跟他走我就立马杀了你!”

肖冰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何大人乃是我们将军的贵客,大司马,你要跟司马将军对着干么?”

因为被何子鱼打得太狠,张权此时也有点力不从心,但他早已经算计好这天了,得把何浑攥在手中,那何子鱼才会乖乖听话。

他还盼着攥住何浑后,往死里折磨何子鱼的快活日子呢。

肖冰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严肃道:“你真不放?”

张权被表哥扶了一把,喘了一声,叫对方帮他看住何浑,坐回轮椅中,向肖冰道:“我留着他有用。”

肖冰笑了笑,差人把大殿清理干净,边揉着手腕朝这兄弟俩走来。

“二位,要看清形势啊,如今大吴没了,你们就是亡国之臣。”

“两个皇子不见了,你们得去找啊,这动刀动枪的,把人家何尚书吓得不轻——”

正说着,就见何浑嘴角猛不丁滑下一行黑血,肖冰大惊,忙差人去叫太医,娄伯庸轻笑道:“清源一去,未亡人魂断京华。”

何浑闭了闭眼。

这毒是吴霖逼他吃下的,他吃完后吴霖才堵上地宫入口,让聂乌和那母子三人能顺利出去。娄伯庸拿袖子替他揩净嘴角的血,接着就被飞奔来的太医挤了开。

这人立在这半天没吭声,剧毒穿肠,楞生生连半丝表情都没变,不由得叫娄伯庸想笑。

何浑偏头朝吴霖的方向看去,对方也恰好朝这边歪着头,仿佛一直都看着这边。

——

郊外,灰头土脸的四人从一座小山夹缝里钻出来,跟等在山下的聂家人马汇合。

聂昂紧攥着何浑的信,他来时路上如坐针毡,现下看到姐姐的脸了,猛松口气。温舒窜去扶住聂乌,吓得窝在聂乌怀里的小毛炸了一下。

聂乌在它头上抚了抚,她行动缓慢,惨白着脸被送上马车。满脸死灰的方月带着两个儿子上了另一辆。

从琅中出发前,聂昂通过何浑的信知道吴国气数尽了,他把大半家资都散给了手下的亲卫,将一大家子人遣走,但最后还有二十人死跟着,他也没撵,带上温舒就朝何浑说好的地方赶。

他伸长脖子瞧了半天,没看到何浑本人。

方月揭开帘子,红着眼眶说道:“他们没跟来。”

那就相当于给京都陪葬了……

聂昂双眸圆睁,紧咬着腮帮子。温舒把他推上马车,聂貅招呼着人马,一路纵向桉水。

——

经过这些天的血战,桉水被那股血腥沁入味了。天黑时何子鱼被方逊强行拽回去,他撕掉对方的手,疲惫的奔走在战场上。

如今大家已经无暇给战友收尸了,他有几次回去没看到族人,便扭身回到战场,从尸骸间找到了他们。

他将这些死去的亲人紧挨着埋在林子里。

之后的每一次交战,等收兵时他跟何满等人都要在战场上多停留片刻,这天连何满都不见了,他眼神空洞的在战场上寻觅着,司马峥在对面死死望着他。

“何子鱼,吴国亡了。”

他没搭腔,跟在他旁边的方逊拔刀紧盯着司马峥,司马峥伤得不轻,此时正在三个士兵的护卫下打算最后一搏,但他看到何子鱼跟方逊在一块就忍不住想吐血,眼神刻毒地盯着这边。

“方逊,你大势已去,要是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我劝你早点收手——”

方逊没搭理他,他气急败坏,撑着伤体喋喋不休的继续骂。

不停忙活的何子鱼从尸体间扒拉出已经死透的何渊。

少年深深望着那满是风霜的熟悉面庞,僵硬的身体颓然跪在地上,他咽下喉头的血腥,轻轻替何渊合上眼。

天上三五寒星,衬得漆黑的夜空死寂如坟。

何子鱼抓着心口急喘起来,方逊半跪下,本想伸手替对方揩掉脸上的血污,眼睛一动,从何渊旁边找到了何满。

旁边的人怆尔失声,茫然间四顾战野,就瞥到司马峥灰溜溜远去的背影。

“所以,”何子鱼哑声道,“我还剩什么?”

他喉头猛窜上一股刀扎般的腥甜。

将何渊何满埋好后,他在坟堆边待了很久,方逊默不作声的杵在一边。

天边响起一声秋雷,毛毛雨零星飘下。

“方逊——”何子鱼道,“有我爹娘的消息么?”

“没有。”

没有消息,倒让人心生希冀。

方逊打算把他抱回去,但伸手那一刻他自己站起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军营,何子鱼正要往自己的营帐去,被方逊扣住手。

“去我那。”

何子鱼抬起眼皮,方逊将手收紧,本打算说点什么,张了张嘴。他把何子鱼拉到自己床上,将那血淋淋的衣衫剥开,拿是帕子小心地在那些狰狞的伤口边擦拭着。

对方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方逊替他包扎好伤口,他突然将方逊掰住吻了上去,粗暴的在那两片唇间撕咬着。

方逊怔怔,随即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扣住他的头,唇舌纠缠间他替方逊脱下战袍,方逊倾身压在他身上,按住那只作乱的手。

“够……”

没说完的话被那不成章法的吻淹没。

半夜方逊将何子鱼抱在怀中,留恋地在他额上轻吻着。

“你五岁那年去琅中玩,看到我腰间挂着一块玉,你说你要。这是上淄王妃的玉信,我当时以为你是女孩儿,就想着,真漂亮,我以后要娶她当王妃,我把玉给你了,却不料你是师父的孙子。”

他郑重地将玉摘下:“那时我把玉收回了,现在请你收下。”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