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的话,让卓子央满是疑惑。
完全不明白赵姬在说什么。
她将视线放在臻马的身上。
想要臻马能够提醒她。
臻马对此事避之不及,岂会当着赵姬的面,提醒赵姬。
就连帮卓子央说两声好话,也是不敢的。
她连忙朝着卓子央摆手。
示意卓子央勿要看她。
这一举动,皆数被臻义看在眼里。
她当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臻马。
示意臻马勿要有其他动作,以免惹祸上身。
害得臻氏一族也牵扯进去。
她可不想沦为这冰冷刺骨的湖里,那些赤条条,等着被宰的鱼。
赵勋玩味的看向臻马。
眼神在臻马的脖颈处游走。
曾经,臻马拜赵姬为主的时候,她便说过。
若是臻马敢有二心。
便取下臻马的首级。
饮了一口酒壶里面的茶水。
她很乐意履行曾经的话。
半天不见卓子央等人应声,赵姬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不想和我好好聊聊。”
他俯视着大同商行的众人,声音淡漠,“没关系,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以等到有人想跟我好好聊聊。”
赵姬虽然说的云里雾里。
让许多人不明白赵姬究竟是何用意。
但有些人知晓。
不仅仅只有岸边的官员知晓。
那些在湖里的管事,也有一些人听闻赵姬的话。
脸色瞬间一变。
忐忑不安的看向四周。
这些人的反应,自然被赵姬注意到了。
但他并没有选择将这些人揪出来。
而是装作没看见。
继续若无其事的钓着鱼。
这是一次警告。
警告某些人,什么事情不能伸手,什么事情可以伸手。
他可没有功夫,一直为这些人擦屁股。
也没有那个善心,为这些人背黑锅。
再者,也无法保证那些脸色异常者,皆是参与此事之人。
更没办法保证,只有这些人。
鱼儿咬钩,赵姬拉起鱼竿。
将钓上来的鲤鱼,放进湖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话。”
于此同时。
书房内。
“公子。”一名小宦官朝着嬴政微微躬身。
嬴政没有理睬此人,而是踩着木梯,从书架上取下竹册。
待走下木梯后,方才轻声开口道:“说。”
“殿外来了一个叫做赵高的小宦官,想要见公子。”
“赵高?”嬴政看着竹简,头也不抬,“她是何人?”
“据那小宦官所说,她是王妃派来,给公子传个口信。”
嬴政神色一顿,喃喃自语,“父亲…。”
她继续翻着竹简,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错觉。
“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赵高步入书房。
她的面容上,带着不韵世事的稚嫩。
眼神好奇的扫视着四周。
嬴政头也不抬,“父亲要你传何信?”
赵高似是没有听到,继续好奇看着书架上的各式竹简。
领赵高进来的宦官,见赵高没有回话。
重重咳嗽一声。
赵高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嬴政拱手行礼,“臣赵高拜见大王。”
这一句大王,让嬴政抬起头,看向赵高,“政尚未登基,呼我大王,颇为不妥。”
赵高连忙反应过来,吓得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小人不知礼数,还望公子宽恕小人。”
嬴政继续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竹简,“无妨。政不喜下跪。你先起来。”
“多谢大…公子。”
“大公子?”嬴政一笑,“这个称呼倒也没错。说吧,父亲要你来传何言?”
“回禀公子,王妃要臣转告您。此事无需公子操心,定然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赵高将赵姬要她转告嬴政的话,缓缓向嬴政说了出来,“还有,王妃要大王想一想,该如何治理韩地。王妃言,拿下韩国,仅仅是个开始,也是最简单的。真正困难的是让韩人习秦文,说秦语,认同与融入秦国。”
“认同和融入秦国?”
嬴政抬起头。
她何尝不知道,此为难事。
这些天,整日翻着百家学说的着作。
就是为了从百家学说之中,找到能够让两国彻底融为一体的办法。
可是,翻阅所有的书籍。
都没人可以告诉她,应该如何去做这件事。
唯一能提供一点帮助的,只有赵姬的那句,因地制宜,让韩人管理韩人。
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嬴政并不认同。
所谓因地制宜,让韩人管理韩人。
只是单方面的对韩让步。
以此假装双方融为一体。
但实际上,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在以后,双方之间的分裂,不仅不会消弭。
反而会越来越大。
若是有心人再稍加利用。
韩国将还是那个韩国,秦国也会是那个秦国。
到时,依旧需要流血,方能解决此事。
也许这个因地制宜,让韩人治理韩人是一个好办法。
但不适合现在。
也并不是嬴政想要的办法,更无法达到嬴政想要的结果。
嬴政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
从根本上,彻底灭亡韩国。
让原本的韩人提到国家,唯一想到的,只有秦。
而不是韩。
更不会有韩人,拿着韩国遗民的身份,去跟秦人掰扯什么恩怨。
也许,这需要老一代韩人的彻底灭亡。
以及长达数十年的宣传与努力,才能做到。
嬴政脑海里,其实有一个办法。
但这个办法一旦推行。
将会有很多人死。
也会让秦国不可避免的陷入动荡。
如果真的要按照那个办法来。
她会暂时放弃融合。
利用战争,死上一批人。
待一统天下后,让其余六国再死上一批人。
焚烧那些不利于融合的书籍。
毁灭各国的文字与文化。
强推融合。
一旦这么做,或许她会成为被别人唾骂的暴君。
秦国也会因此而动荡。
但她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这会是一场豪赌。
赌秦国的国运,能够承受得住反噬。
赌她能够压得住动荡。
一旦成功。
等到几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
所有的百姓,将皆是秦国之子民。
六国之名,只会沦为历史。
当然,这样的办法。
嬴政不会轻易使用。
如果有稳胜的把握。
谁愿意豁出一切去赌上一把呢。
压下心中的思绪,嬴政轻呼一口气,“政知晓了。”
她抬起头,看向赵高,“回去告诉王妃,韩人一事,政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想了想,嬴政继续说道:“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结果。”
就在说话的时候,嬴政注意到,赵高的眼神,一直在书架上游走。
眼神中带着渴求。
“你喜爱书?”
赵高听到嬴政的话,当即收回视线。
犹豫再三后,点了点头,“臣自幼喜爱书籍。”
“你看过哪些书?”
赵高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秦律。”
听到这一回答,嬴政多看了赵高两眼。
“秦律可是枯燥的紧,你也能看得下去?”
赵高腼腆的笑了笑,“不敢欺瞒公子,臣虽爱书,但无书。家中唯有大王赐予的秦律。”
“母亲…。”嬴政喃喃道。
脑海里浮现出赢子楚的面容。
她淡然询问道:“我怎未听大王提起过此事?”
赵高低头说道:“公子未曾听闻,也是正常。家母曾是侍奉大王的掌厨。在臣年幼时,以食讨得大王欢心。那时,我母便向大王祈求些许书籍,予我启蒙之用。大王听后,便将秦律赐予我母,予我启蒙。”
赢政听后,莞尔一笑。
秦律可是极其枯燥乏味。
也生涩难懂。
根本不适合让孩童启蒙。
不过,如此不靠谱的做法,倒是母亲的作风。
赵高继续说道:“初读秦律时,生涩难懂,也觉得枯燥乏味。但熟读于心后,倒也有了几分乐趣。”
她这话,不是为了奉承嬴政。
或是夸张的炫耀自身。
她是真的将秦律,熟读于心。
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曾经的赵高,也是不爱学习的人。
面对如此枯燥的秦律,哪里能看的下去。
因此,经常被赵嗣揍上一顿。
可自从赵嗣被华阳太后害死。
嬴子楚有愧赵嗣,便将赵高与赵成藏于深宫之中。
赵高带着赵嗣送给她的秦律,当做念想。
与妹妹住进了深宫之中。
过上了远离世俗的隐居生活。
闲来无事。
唯一能消磨时间的,也只有翻看秦律。
赵高不仅靠此,打发时间。
还用秦律,教导自己的妹妹认字。
寒暑交替,直到她长大成人,被赵姬从深宫之中接了出来。
赵高算是被迫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
这就相当于将小学生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有的只是一本又厚又难懂的律法。
直到长大成人后,再放出来。
到那时,是个人都能将律法倒背如流,甚至标点符号都能背出来。
至于能不能理解,那就另当别论。
赵高的话,让嬴政来了兴致。
当即询问赵高有关于秦律的问题。
赵高一一回答了上来。
这倒是让嬴政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法家大能。
当即开始脱离秦律,考赵高一些法家学说的问题。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逐渐发现,赵高就是一个银枪蜡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就像做数学题,只知道答案,不知道该怎么解题。
不过,失望虽失望,但并不代表嬴政不看重赵高。
毕竟年纪轻轻能将秦律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也算是个人才。
相当于行走的人形秦律。
带在身边,这得多方便,多快乐!
翻阅百家着作后,打算对秦律进行改动时。
只用像对天猫精灵或者小度那样,对身旁的赵高喊道:“赵高,赵高。秦律第一百四十二条是什么?”
赵高直接回答。
这难道不方便?
或是想要动某个大臣的时候,询问赵高,“赵高,赵高。她有没有犯大秦律法。”
赵高当即如数家珍般,将该大臣触犯的律法,一一说出。
这难道不快乐?
嬴政很显然想要将赵高从赵姬那边讨要过来,询问道:“赵高…你是叫赵高是吧。”
“是。”赵高低着头。
“你在我父亲那,担任何等职位?”
“回公子,臣不才,只是一仆役。”
赵高哪怕再稚嫩,也知嬴政打算重用于她。
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嬴政想了想,“虽然你才能有限,但对秦律融会贯通,鲜有能及者也。当一个小小仆役,实属屈才。政册封你为中郎令,日后便伴政之左右。”
赵高当即跪下叩首,“臣多谢公子大恩!”
有人欢喜,有人愁。
卓子央等人在水里已经泡了半个时辰。
赵勋此时开口道:“又晕了一个。”
几名侍从跳进湖里,将晕倒的那人,拖到岸边。
放到火堆旁。
几名医者早已准备就绪。
扎针的扎针,灌药的灌药。
推拿的推拿。
等苏醒以后,再扔进湖里。
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刚将一个苏醒没多久的人,踹进湖里。
有侍从发现,有个人晕在了湖里。
当她下去打捞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王妃。”侍从对赵姬喊道:“死了一个。”
众人闻言,当即将视线投向那名死去之人。
那是一名老妪。
身体机能的下降,让她不足以和年轻人一样,能够撑下去。
望着死人那张惨白的脸。
大同商行的管事如丧考妣。
王妃是真的想整死她们啊!
听到死人了,赵姬抬了抬眉,“抬出去,别脏了我的鱼。让医者看看,若是真死了,给她穿上衣服,送回家中,然后让她的女儿过来受罚。”
“诺。”
将死人抬到岸上。
几名医者上前,摸了摸脉门,齐齐摇头。
没救了。
宦官见状,当即为死人穿上衣服,抬出花园。
或许因为死人,让她们心里崩溃。
又或许因为赵姬那番话,成了压倒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个中年妇人终于受不了了,崩溃的喊道:“我错了!王妃!我知罪,饶了我,饶了我吧!”
在冰冷的湖水里,她只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赵姬不急不缓的说道:“何错之有?”
“我不该…不该贪墨给韩人的粮食与冬衣。”中年妇人哭嚎道:“求王妃饶我一命,我愿归还,我愿归还。贩卖粮食与冬衣的钱财,我分文未动,都藏在家里。”
赵姬一笑,“归还?数处筑地冻死,饿死之人,不计其数。更因此引发暴乱。你拿什么还?!”
他手指向那名中年妇人,“你这一条贱命?!”